所以,今天提交的正式報告中重點提及了侯平亮被對方重創手部之事。穀
但是,程千帆提及侯平亮受傷之事,覃德泰卻似乎是第一次聽說受傷之人是侯平亮,然後又詢問傷情如何?
這說明什麼?
說明覃德泰並沒有看金克木派人送過去的那份報告。
從程千帆的辦公室窗口可以看到中央巡捕房大門。
今天早上覃德泰來巡捕房的時候是八點一刻。
他去覃德泰辦公室拜見覃德泰的時候是九點鐘,三刻鐘的時間,覃德泰完全有充足的時間看那份報告。
且程千帆是早上接到覃德泰從家中打給他的電話,要他去總巡長辦公室。
如此,正常來說,覃德泰必然要提前看金克木副總巡長提交的那份報告,如此才能做到對這件事較為了解,有的放矢。
現在,以他的推測,覃德泰並沒有看那份報告。
這不符合覃德泰的工作作風。
此外,他去拜見覃德泰的時候,在走廊裡遇到彭書辦,特意問了問覃總是否在辦公室,彭書辦說覃德泰進了辦公室就沒有出來。
那麼,覃德泰在辦公室裡做什麼?
想什麼呢?
為何竟會忘了看文件。
程千帆猜測,定然有什麼人,或者是什麼事情令覃德泰牽掛、或者說是操心、煩躁,以至於他都沒有及時去看必要文件。
摁滅了煙蒂,程千帆眼眸深邃而嚴肅。
他意識到自己險些被覃德泰的表麵蒙蔽。
程千帆細細思量,他不得不承認,與覃德泰剛才的談話中,對方表現的非常正常,毫無破綻,若非他足夠謹慎(多疑),對細節及其注意,從覃德泰的一句話注意到了一絲異常之處,定然也要被覃德泰所表現出來的假象所欺騙。
不愧是他一直非常忌憚的老資格特工。
……
程千帆有一定的理由猜判令覃德泰‘牽掛’之事,便是黨務調查處的巨變。
也許覃德泰已經發現自己的上海區被日本人破獲。
也許覃德泰沒有發現到那個層次,他隻是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
這種情況下,覃德泰隨時可能放棄在上海的一切,逃離上海。
程千帆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了。
他必須立刻和彭與鷗會麵,就他的一些想法,以及其他一些事情進行商討,作出決定。
換了一身便裝,程千帆下樓。
一片雪花慢悠悠的,猶如從天空飄落的鵝毛,輕輕落下。
程千帆伸出手接住。
入手冰涼。
他抬頭看,一片片雪花輕飄飄的飄落。
下雪了。
一九三八年,上海的第一場雪,來了。
……
下雪了。
路大章開著車,飛快的行使。
雪越下越大。
影響了他的行車視線。
不過,這同時也是好事。
對於這附近的大街小巷,路大章非常的熟悉,他左拐右拐,很快便甩掉了跟蹤他的尾巴。
“彭書記,尾巴甩掉了。”
彭與鷗此前一直斜躺在後排座位上,此時才起身坐起來。
隨著程千帆愈發聲名狼藉,兩人之間根本不可能再公開見麵。
故而,如果彭與鷗需要緊急聯係‘火苗’,他可以選擇和‘飛魚’接觸。
路大章雖然也是巡捕,但是,他在巡捕中屬於名聲還算不錯的。
兩人在較早之前便故意製造了一次接觸,路大章抓住了訛詐學生的癟三,彭與鷗作為學校代表和巡捕房接觸,兩人就此認識了。
那個時候,程千帆這個‘火苗’還處於失聯狀態,還沒有回歸組織上呢。
……
“是哪方麵的人?”他問。
“很難說,特務處、黨務調查處、日本人,都有可能。”路大章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停頓一下,繼續說道,“不過,我個人傾向於是日本人的可能性最大。”
“有什麼發現?”彭與鷗立刻問道。
“你從黃包車下來的時候,我已經注意到這些人了,其中一個人是從你身後的黃包車中下來的。”路大章說道。
“看來是衝著我來的。”彭與鷗臉色微變,“你不應該接我上車的,這可能會給你帶來安全隱患。”
“車牌是假的,車子不是我的,而且這是最常見的福特,我一直待在車子裡沒有出來,並且一直壓著帽子,沒有露臉。”路大章說道,“他們查不到我身上。”
聽到路大章這麼說,彭與鷗這才稍稍放心。
‘飛魚’同誌是久經考驗的老牌特工,做事素來非常謹慎,我黨特科那麼多的同誌暴露、被捕、犧牲,但是,路大章一直隱藏的很好,這本身就足以說明路大章的能力了。
路大章說不會有問題,那就基本上不會出紕漏。
“日本人擬定了一份名單,組織上得到的消息是,日本人打算按照名單‘邀請’。”彭與鷗說道。
“‘邀請’?”路大章問。
“說好聽是‘邀請’,不好聽的話就是強行抓人,威逼利誘。”彭與鷗說道,“這份名單都是上海各大高校、文藝界暫時還滯留在上海的名人。”
“除了一部分人對日態度曖昧、留在上海便是想著要投靠日本人、博取政治投機之外,絕大多數都是堅決支持反抗日本侵略政策的愛國人士,他們因為種種原因沒有能夠第一時間離開上海,現在可能要麵臨極為困難的局麵。”
“日本人這一手非常陰險,他們想要逼迫這些有影響力的教育界、文藝界的名人加入偽政權。”彭與鷗說道。
“如果有人屈服於他們的淫威,被他們的陰謀得逞,影響將是極為惡劣的。”
“不過,我相信絕大多數人是不會作出數典忘祖之事的,但是,這樣的話,便會招來日本人的殺心。”彭與鷗表情嚴肅,“日本人的目的非常粗暴殘忍,殺一部分,嚇怕一部分,拉攏一部分。”
“彭書記,你的名字也在那份名單上?”路大章問道。
“是的,我的名字也在上麵。”彭與鷗苦笑一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