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諜戰歲月!
程千帆心中一動,他想起了今天白天在七十六號遇到的,那個被特務脅迫進院子裡的芳雲日雜店的單老板。
他懷疑老黃說的被敵人抓捕進七十六號的這個人正是這位單老板。
老黃今天下午去見的‘包租公’,所以,有同誌落入七十六號的魔掌,這個情報來自於房靖樺同誌。
法租界特彆黨支部的組織關係在延州總部,和上海地方黨組織並無直接統屬關係,或者更加直白的說,‘火苗’黨支部有著極高的安全權重,若非十萬火急的事情,上海地方黨組織是不會向‘火苗’黨支部尋求幫助的。
現在老黃甚至等不及明天,選擇急中生智用唱戲曲的方式向他傳遞情報,這說明這名被敵人抓捕的同誌的身份非常重要,亦或是工作崗位非常關鍵,或者最可能的是通過此人能夠牽扯到上海黨組織高層。
用近乎冷酷的話來說若是身份尋常的同誌被捕,地方黨組織是不會冒著可能給程千帆等人帶來安全隱患的危險向法租界特彆黨支部尋求幫助的。
“老黃,你這個老貨。”程千帆指著老黃的鼻子笑罵道,“定是看老九(拿)的好酒,故意貪杯。”
他笑著說道,“也是,這可不是你在日雜店買的糟酒。”
眾人哈哈大笑,老黃的薪餉雖然不算多,但是也不算少,一個人過日子是綽綽有餘的,不過這老家夥太好酒了,那點薪餉可經不起他每天好酒霍霍,所以,老黃喝酒的規律是,薪餉下來了,上旬是紹興老酒,中旬是寧波黃酒,下旬若是還有幾個錢,就是上海本地的石庫門老酒,若是兜裡乾淨,就隻能去日雜店賒小牌子的散黃酒了。
是的,在老黃這樣的上海‘本地酒鬼’的眼裡,反倒是紹興老酒最為上品。
民國十三年的時候,《時事新報》曾經對上海黃酒消費論析道“上海普通所飲之酒,紹酒為上,寧波酒次之,本作酒飲者甚鮮”。
聽到程千帆提及‘日雜店’,老黃看了程千帆一眼,心中大喜,且為自己和‘火苗’同誌的這種默契欣慰不已。
“日雜店怎麼了?”老黃秒懂‘火苗’同誌的意思,他哈著酒氣爭辯說道,“老黃沒錢,也不能單(dan)單喝紹酒吧,偶爾日雜店,偶爾而已。”
這是在回答程千帆的暗語發問。
程千帆明白了,是那位單(shan)掌櫃。
“這無錫老厫據說比得上紹酒呢。”程千帆又說道,“老黃你喝美了。”
魯玖翻今天壽宴用的是無錫老厫黃酒。
黃酒琳琅滿目,但質量最優、美譽最盛的毫無疑問仍屬出產自紹興核心地帶的鑒湖黃酒。
民國六年《申報》形象地概括道“紹興酒品質之美,為我國百酒之冠,自古有酒王之尊稱,嗜之者極眾,暢銷極廣”。
又因紹興酒地位崇高,“紹酒”甚至被用作是黃酒的代名——民國二十四年,程瀚章在常識讀物《飲料》裡寫道黃酒“以浙江紹興所產的最有名望,所以普通又稱為紹興酒”。
在老黃的酒水世界裡,紹興鑒湖黃酒是神聖不可取代的。
所以,聽到程千帆這般說,老黃不樂意了。
“紹酒在老黃心裡是頂頂重要的。”老黃打了個酒嗝兒說道,然後又覺得這話沒給魯玖翻麵子,便訕訕一笑,“當然,無錫老厫也頂頂好。”
程千帆剛才那句話,看似在調侃老黃,看似在問紹酒,實則是在問單老板。
程千帆得到了答案,這位被七十六號抓捕的單老板‘頂頂重要’。
“你就喝你的無錫老厫吧。”程千帆笑著說道,“我回巡捕房摸你房裡的紹酒了。”
眾人哈哈大笑。
老黃也在笑。
程千帆站起來,將杯中酒舉起,“老九,諸位兄弟,慢慢喝,我就先失陪了。”
看到‘小程總’站起來,五六個桌子的巡捕、探目還有江湖上的朋友都趕緊舉杯起身相送。
程千帆滿飲杯中酒,抹了抹嘴巴,朝著眾人抱拳,在浩子以及數名保鏢的拱衛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