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出什麼事?”蘇晨德咬牙切齒,“即便是他們敢動手,頂多是略有傷亡,其他人呢?他們將人擄走了?”
胡捷沒說話,他剛才瞥見巡捕房的人從鐘表行院子裡出來,其中有一人目露驚恐之色,這令他有了不好的猜測。
不過,如此眾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公開講出自己的懷疑。
最主要的是,這件事實在是太詭異了,歸益穠帶了十幾名荷槍實彈的特工,竟然……
且不論這背後發生了什麼,胡捷都覺得自己有必要小心應對。
實際上內心一直在冷眼旁觀的李萃群也是驚訝了,他想到程千帆會作出回應,卻是沒想到自己這個學弟竟然如此強硬的態度
按照蘇晨德和曹宇所講述,必然響槍了,而且是槍聲大作,這說明是發生交火的,歸益穠所部是有傷亡的。
現在的問題是,傷亡情況如何?其他人被擄到哪裡去了?
最重要的是,對特工總部的人響槍,有人傷亡、餘者失蹤,程千帆的強硬態度恰恰說明了此人在日本人那邊的跟腳深厚——
以他對這位學弟的認知了解,驟然暴起必因後有倚仗!
……
就在此時,一輛小汽車疾馳而來,一個急刹車停下。
張魯從車內下來,來到李萃群身邊彙報,“李副主任,丁主任有急事請您即刻回返。”
“唔。”李萃群點點頭,他看向蘇晨德。
“美一兄,你帶人留在此地同巡捕房交涉,必須要進入恒豐鐘表行內部查勘。”李萃群沉聲說道,“歸老弟定然是被擄走了,諸位兄弟的安全是首先要得到保證的。”
在李萃群嚴肅且認真的目光逼視下,蘇晨德硬著頭皮答應。
他必須應下!
此次行動他一力主導,他不善後何人善後。
“曹組長也留下,聽從美一兄差遣。”李萃群看了曹宇一眼。
這廝剛才說頭部傷情是和敵人槍戰所導致,李萃群有些不相信,他有些懷疑這是曹宇逃跑時候摔的。
“是。”曹宇趕緊應下。
蘇晨德看了曹宇一眼,有心拒絕卻又毫無理由。
他看向李萃群身邊的童學詠,不禁心生一計,“李兄,特向你討一員大將?”
李萃群想了想,點點頭,“童組長也留下,聽候差遣。”
“是”童學詠沒想到自己也被留下,點點頭說道。
“童組長與曹組長一起,曹組長聽候童組長差遣。”蘇晨德說道,“兩位……”
“是!”童學詠和曹宇急忙應下。
李萃群有些驚訝,雖然童學詠和曹宇目前的職務相仿,不過,曹宇無論是在特工總部還是之前在上海警察局偵緝大隊的資曆比之童學詠都要深厚,蘇晨德安排童學詠節製曹宇,這明顯是不合常理的,此為何意?
這看似隻是一個不起眼的細節。
但是,在李萃群這等人眼中,任何不尋常的細節都需要好好琢磨一番的。
這是蘇晨德同曹宇之間有了裂痕和矛盾?
或者是童學詠向蘇晨德靠攏了?
他注意到童學詠剛才的驚訝之色,覺得又不太像。
……
看著李萃群在張魯等人的護衛下上車離開,蘇晨德站在路邊一言不發,咬著煙卷狠狠地抽了幾口,將煙蒂扔在地上,用腳尖碾滅,這才冷哼一聲,“諸位,且隨我去要人!在大上海,還還沒有人膽敢欺負到我特工總部的頭上呢。”
“蘇長官所言極是,不管是誰,敢傷我七十六號的弟兄,必然要讓他們血債血償。”曹宇立刻喊道。
眾特工的情緒被激蕩起來。
童學詠隻是微笑,跟隨眾人浩浩蕩蕩向恒豐鐘表行走去。
在勞勃生路十一號二樓的窗口,一個男人低著頭看著樓下街道上吵鬨的這一幕。
他冷哼一聲,看向領頭的蘇晨德的目光是帶著無儘仇恨的。
就是此人,毀了他偌大的中統蘇滬區。
“林老哥,此地魍魎橫行,為何不先一步離開?”徐兆林對麵的男子說道,此人朝著嘴裡丟了一粒花生米,又美滋滋的喝了口紹酒。
“慢了一步,等到再想著要離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徐兆林說道。
他應該在槍響之時就即刻趁亂隨大流逃竄的,隻是他親眼目睹歸益穠帶人衝進了鐘表行,因為擔心附近還有其他的叛徒,這些叛徒是認識他的,他一時有些踟躕,以至於等到意識到必須撤離的時候已經晚了,此時的街麵上堪比靜街虎來了,他再下樓出去,簡直是禿子頭上的虱子。
“那些個就是林老哥以前的手下?”男子瞥了一眼樓下街麵上,竟是直接挖苦說道,“看著同我那些幫閒手下差不多嘛,人從眾,浩浩蕩蕩,就以為自己很行。”
“讓夏老弟見笑了。”徐兆林苦笑著搖搖頭。
……
小汽車快速行駛在馬路上。
李萃群閉目養神。
現在基本可以確定,勞勃生路曹家渡三號的這個恒豐鐘表行就是特高課的一個秘密據點。
程千帆那個家夥被頻頻的試探所激怒,故意設了這個一個陷阱將蘇晨德等人引到了特高課的秘密據點。
這說明什麼?
說明程千帆同日本人的關係比他此前所料想的還要深,或者說,此證實了李萃群的一個猜測——
來此地的路上,他一開始僅僅是判斷程千帆和日本人勾連極深,但是,聽到胡捷彙報說歸益穠等人都失蹤了,就連可能疑似被打死打傷之人的屍體、傷員也不見了,李萃群立刻意識到不簡單。
特高課開槍殺人了,而且殺的是他的特工總部的人,這是日本人對程千帆的最有力度的支持反饋!
此外,聯想到程千帆竟然知道特高課的秘密據點的存在,他愈發傾向於相信自己的那個懷疑——
程千帆本身就是特高課的人,這家夥秘密加入了上海特高課。
中國人加入特高課,可謂是較為罕見的,卻也並非沒有。
此前,曹宇便是在特高課做事的,不過,曹宇並非正式加入特高課,隻能算是日本人臨時呼來喝去的小嘍囉罷了。
李萃群忽而睜開眼睛,“丁主任在電話裡還說了什麼?”
“丁主任說,這件事很被動,上海特高課的三本課長在電話裡很生氣。”張魯想了想,說道,“他很難做,讓先生你回去親自處理這件事。”
……
薛華立路二十二號。
“感覺如何?”老黃問‘火苗’同誌。
“舒坦。”年輕的‘火苗’同誌舒服的歎了口氣,翹著二郎腿,然後他的神情卻很快便又哀傷,他看著老黃,“帶隊的歸益穠,我打爛了他的腦袋。”
老黃抬頭看他,昏黃老眼中的目光閃爍。
“歸益穠以前是南京黨務調查處的。”程千帆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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