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諜戰歲月!
程千帆從公文包中取出白手套,仔細戴好。
他來到雙人沙發對麵的牆壁前。
牆壁的帷幕已經拉上,將帷幕後麵的地圖遮掩起來了。
確切的說,並未全部遮掩的嚴嚴實實,帷幕的結合部是有較短的縫隙的。
程千帆沒有直接拉開帷幕,他用巴掌丈量了一番,約莫半尺。
又掃了一眼,以中間線為基準,稍稍偏近於左側帷幕。
心中將這些情況默默記住,程千帆這才拉開了帷幕。
牆壁上有兩麵地圖。
一麵地圖是歐羅巴地圖,就是他方才用地圖棍指著向今村兵太郎‘講解’的那份地圖。
還有一麵地圖是‘支那堪輿全地圖’。
事實上,在程千帆背後的那麵牆壁上同樣有兩份地圖,一份是‘大日本帝國地圖’,一份是上海市地圖。
……
此前,程千帆拉開帷幕,他的目光掃過兩個地圖,在中國地圖上有一個自然的停留,然後就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歐羅巴地圖上了。
就是那一眼,程千帆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份地圖上的‘新變化’。
在地圖上有幾個地名被用紅色的鉛筆畫了圈,似是還寫了字。
倘若這地圖上塗畫、字跡是正常的鉛筆墨色,程千帆即便是對這地圖上新添的內容感興趣,他也不會武斷的選擇冒險回來偷拍。
因為,程千帆熟悉今村兵太郎,在今村兵太郎的辦公桌上,就沒有紅色的鉛筆。
今村兵太郎除非在必須用紅筆簽字的地方使用紅色筆跡,其他情況下他是不會使用紅筆的。
原因?
沒有原因應該是一種個人習慣,也許是個人迷信、風俗等有關,這是程千帆這幾年來默默觀察得出的判斷。
這麼說來,在這張地圖上用紅色鉛筆塗畫、書寫標記的並非今村兵太郎本人。
這個人是誰?
程千帆非常了解今村兵太郎,今村看似對待下屬、學生態度溫和且親近,實則這是一個骨子裡非常講究日本國內之森嚴階層禮儀的人。
就以今天為例,宮崎健太郎作為今村兵太郎最喜歡的學生,並且是在回答今村兵太郎的課堂考究,今村也隻是將地圖棍遞給他,並不會允許宮崎健太郎直接用鉛筆在地圖上塗寫、標記。
所以,根據對今村兵太郎之生活工作習慣、脾性的了解,程千帆判斷在這份中國地圖上塗寫、標記之人,應該地位不凡。
最起碼,此人應該和今村兵太郎這位日本國駐上海總領事館參讚同等地位。
一名日本在上海之高級外交官,另外一位身份不亞於今村兵太郎的日方高級官員在書房會談,並且還非常正式的在一份軍用地圖上添了新的標記。
程千帆自然不會認為這兩人隻是隨便閒談。
……
程千帆迅速找到他此前瞥到之地圖上新添的標記之處。
確切的說是有三個地方被用紅色鉛筆圈起來了。
南昌。
隨縣。
長沙。
在三個地名旁邊,各添了一些細密的標記字跡。
程千帆沒有時間去思考這三個地名所代表的意思,也沒有時間去仔細看地圖上那紅色鉛筆寫就的日文。
他拿起照相機,對著地圖準備拍照,卻是發現光線不足。
程千帆目光掃向書桌上的台燈,他默默記住台燈在書桌上的位置,然後一隻手橫著拿起台燈補光,一隻手操縱手中的微型相機,啪啪的按動快門。
……
“太漂亮了。”
“美麗到極致。”
今村小五郎摩挲著手中的二朱金,口中讚歎不已,眼神中也滿是歡愉之色。
元祿時期正是德川幕府鼎盛時期,經濟極為繁榮,江戶、大阪、京都等巨型城市和一係列小的工商業城市均發展起來,町人階級興起,這一時代在很多日本人心中有著特殊的意義。
元祿時期被認為是日本的文藝複興時期。
比如對於古典文化的重視。
主張直接學習孔孟經典、追朔先秦儒學,恢複被後續者歪曲了的古代精神。
提倡人文精神,庶民文化大量出現,“人形淨琉璃”木偶說唱戲、“歌舞伎”舞蹈戲劇、工藝美術(浮世繪,木版畫)等。
甚至《好se一代男》、《好se五人女》、《日本永代藏》、《世間胸算用》等大膽描繪人們對物質欲望的追求的平民小說大量出現。
此外,自然科學也得到發展譬如發展古醫學、算學以及從荷蘭引進的西洋科學興盛。
還有自然哲學暨無神論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推廣和發展。
這種社會風氣與西方文藝複興時期非常相似。
雖然這些文藝複興並沒有歐洲那麼朝氣蓬勃,而隻是處於一種“萌芽”狀態。
但是,這本身就是一種進步性。
在如今的日本國內看來,元祿時期的日本,雖然沒有歐洲資產階級革命時的波瀾壯闊,但是,比起中國清朝時期死氣沉沉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元祿時期,日本很多學問,比如文學、史學、哲學等都達到或接近突破封建時代的水平。
而這種社會底蘊,最終才孕育出了明治維新。
因而,很多日本人認為元祿時期的文化繁榮是日本民族深刻的民族記憶。
在今村小五郎的眼中,這兩枚元祿時期的二朱金,就寄托了自己對於這個時代的美好的遐想和膜拜。
“健太郎這個年輕人確實很不錯。”今村小五郎心說,想起三年前的時候,一開始他對於宮崎健太郎還是抱以極強的戒心的。
猶記得那次阪本良野安排宮崎健太郎在樓上客房小憩,他還急匆匆的上去查看……
……
嗯?
今村小五郎眉頭一皺。
宮崎健太郎上去拿公文包,怎麼這會還沒下來?
不對。
參讚離開的時候,書房的門定然會關上的。
門關了,宮崎健太郎自然進不去,那他上去做什麼?即便是上去後發現房門關閉,也該喊他去開門才對!
今村小五郎表情陰沉且嚴肅。
他無意懷疑宮崎健太郎。
但是,無論是何種原因,宮崎健太郎遲遲沒有下來,也沒有喊他去開門,這都是不對勁的!
放下手中的元祿時期二朱金,今村小五郎急匆匆離門而去,走了兩步,他又返回自己房間,拉開抽屜,取了一把很小的‘掌心雷’手槍,藏在掌心裡,朝著樓梯的方向快速走去。
……
程千帆先將台燈輕輕放回書桌。
他走向牆角的竹簍。
這是用來放紙屑、瓜果皮等垃圾的。
程千帆蹲下來在竹簍內翻找。
他看到了被揉成一團的紙。
程千帆小心翼翼的將紙張攤開。
這上麵是手繪的一份簡易地圖。
或者說隻能依稀看到畫的是地圖,因為這張紙被茶水打濕了。
紙上還寫了一些日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