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順對李家已經忍無可忍。
他提起筆來,就給曹寅寫了一封信,沒有提李家涉嫌“告狀”之事,隻是將李燦每次見自己的挑撥之言,如實寫了一遍,最後落筆,李家舅父頗為關注侄兒前程,雲雲。
等到將信封好,曹順陷入沉思。
在外人眼中,曹李兩家是姻親,互為臂助。
確實也是如此。
可實際上,他伯父跟李煦行事多有不同,脾氣並不相投。
李家人太愛鑽營了。
這本不乾曹順的事,可是李家兄弟行事看似溫和,卻有猖獗的苗頭,連帶著皇子都不放在眼中,這是取禍之道……
等到何玉柱回來,十阿哥也跟著回來了,這是不放心九阿哥的緣故。
舒舒就騰了地方,讓他們兄弟說話。
當著十阿哥的麵上,九阿哥自然沒有瞞的,就將今日陛見之事說了。
十阿哥聽著,臉色也很難看。
他倒沒有想到李煦身上,而是想著貝勒府的人手。
哈哈珠子太監、宮女,還有侍衛,都有可能是禦前安插的人手。
而且耳目不是一個兩個。
這消息未必是有人專門告到禦前的。
可是當著九阿哥的麵,他沒有拆穿此事,跟著罵道:“李煦那奴才好膽子,敢嚼九哥的舌頭,下回弟弟見了定要抽他!”
九阿哥聽了,不放心,忙道:“彆莽撞!打狗還要看主人,那是汗阿瑪使喚的人,怎麼好直接上手?爺自己來,他會下舌頭,爺不會下麼?等爺抓了他的小辮子,沒他的好……”
十阿哥蹙眉,道:“汗阿瑪念舊……”
致仕年老的閣臣,賞了一回又一回的;內務府用慣的包衣,都將流官做成了世官。
九阿哥道:“不著急,慢慢來,要是直接報複回去,叫汗阿瑪曉得又挑剔。”
十阿哥點頭,卻是在思量要找機會跟九嫂說一聲,關於貝勒府裡的人手,也要心中有數。
總要大致曉得是誰在通風。
知己知彼,心裡才踏實些……
至於李家,不好直接收拾,還不能拐彎收拾麼?
運河上,內務府官船上。
李煦在艙室裡,臨船而坐,看著外頭的春景。
兩岸桃紅柳綠,他卻並不覺得輕鬆,隻覺得沉重。
他在蘇州費心經營,家人卻在京城拖後腿。
嫡母不肯繼續在通州養老,非要住回城裡。
可是李家隻在皇城有二進的官房,如今住著他安排的管事下人,擠不開一大家子,隻能在南城買房,或者是租房子。
這哪裡是嫡母的意思?
這肯定是兄弟侄兒們慫恿的。
這是想方設法要從他這裡榨銀子出來。
要是不留下約束,誰曉得李家會橫衝直撞,得罪什麼人?
還有他年將五旬,隻有李鼎這一個獨苗兒,不容有失。
他活了大半輩子,早見識過人心之惡。
他沒有法子,隻能將李燦留下了,讓他上約束老母,下約束兄弟侄兒。
這個弟弟跟在他身邊多年,是聰明人,曉得他的逆鱗是什麼……
到了次日,就是敦郡王府宴客的日子。
雖比不上誠郡王府派的帖子多,也比不得九貝勒府這裡新奇,不過請了小戲跟雜耍的,也熱熱鬨鬨的,進行了大半天。
除了叔伯兄弟等至親之外,宗親就換成了正紅旗的。
來的姻親,則是鈕祜祿家那幾個房頭的當家人。
雖說十阿哥跟母族不親近,可王府長史用的還是鈕祜祿家子弟,麵上看著也算過得去。
敦郡王府的宴,也順利辦完。
幾位皇子的宴都連上了,大家也就接連看了八阿哥出來好幾回,就有些習慣了。
等到四月初一,大家在暢春園門口見到八阿哥的時候,也並不覺得意外,隻是有些納罕,他為什麼在園子門口站著,而沒有直接進園子。
康熙早上坐著肩輦去北花園給太後請安了。
“額涅,熱河行宮已經修好了,等到夏天,朕奉額涅去熱河,到時候可以傳科爾沁的王公台吉直接去熱河……”
康熙說起了今夏避暑的安排。
太後聽了歡喜,道:“王公台吉還罷,他們隔三差五還能進京值年,倒是公主跟郡主,想要還朝不容易,皇帝記得叫她們過來,到時候女眷們也多聚聚……”
老人家心慈,自己遠嫁,也憐惜遠嫁的宗女們。
科爾沁眼下有兩位公主,除了端敏公主之外,還有純禧公主。
還有郡主、縣主若乾。
康熙道:“額涅既過去,女眷們自然也要過去給額涅請安。”
太後點頭,道:“到時候骨肉團圓,也可以多住些日子。”
她現在的年歲,也是喜靜不喜動。
不過眼下身子還結實,皇上又有孝心,她受著就是。
康熙見太後真心歡喜,心情也跟著舒展不少。
他已經登基四十一年,太宗朝、世祖朝的老人,都要凋零殆儘了。
皇家正經的長輩,也沒有幾人了。
看著太後麵色紅潤,頭發還烏黑濃密,康熙盼著能給太後過七十聖壽、八十聖壽。
等到出了北花園,路過北五所的時候,康熙看了一眼。
如今這邊空著。
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