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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9.戒心 肉食者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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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不打算聽風就是雨,政事堂說西番異動,可能是真的有針對西陲的動作,具體能免影響安南多少,待考。

再則她可太了解京城那群人了,花花腸子多,政事堂天天抱怨諸侯難搞,他們自己也在算計、擺弄諸侯呢。比起各經製州,也就是朝廷編戶的“正州”,她這還是羈縻呢,能有多少真心,待考。

祝纓有時候毫無慚愧地犯疑心病,懷疑如果不是朝廷現在騰不出來手、力氣不夠,早算計到她頭上了。

這種情況下,一麵加強戒備,一麵命令祝晴天和西關守將探聽實情才是最正確的做法。搞不好朝廷下令她“鉗製”裡,還存著讓她與西番互相消耗的心思哩。如果是她在政事堂,真打起來,必然是以官軍為主,隻有握在自己手裡的勝利才是真實的,但也不會介意讓一個羈縻州認真出點兒血。

下完令,她又把祝晴天給叫了來,詢問西番的情報。

祝晴天道“西番動靜不大,您是知道的,他們有時候也不大聽番主的。西番地廣人稀,消息有時候不太準。不過對麵那座小城一切貿易還是照舊,近日往來的客商也暫時也沒有異常。這幾年邊境上不時有些摩擦,也是常見的了。我一直讓人留意鐵器、糧食的交易,也暫未見異常。”

“再探。”

“是。”

祝晴天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連夜召集了手下,下令要再仔細些探查西番。她的手下偽裝成各種身份,客商是必有的,聞言便說“番人雖有文字,他們自己的籍簿也是不全的,您想,散在各處放牧,人口也是沒法算清楚的。他們地方又大,找不對路,咱們也摸不清底。”

祝晴天道“憑你們的本事,能查到多少就查多少”

這事確實很難,哪怕是昆達赤,對自己有多少臣民可能都隻有一個約數。便是當朝天子,麵隱田隱戶黑戶他也是不能弄明白的。祝晴天隻要個大概,倒不算太難。此時,他們在西番境內還有做買賣沒回來的同伴哩。

祝晴天安排完這些,又派人往北、往東,打聽一下朝廷的情況。最後一撥手下,盯著安南驛路與西州的集市,將自家地盤盯牢。

辦好這些,她才有功夫喝水緩口氣兒。心裡也有些不安,就怕自己這些年的經營成了笑話,西番都要出兵了,自己手下這群人全是聾瞎兵,什麼也沒聽到。她坐在自己的值房裡,對著蠟燭發呆。

直到府裡的幫傭來叫她去吃飯。

到了飯廳,祝晴天往稍後的地方坐,被趙霽等人往前讓,最後被路丹青拽到自己身邊坐下“哎喲,每次都要讓來讓去的,你就安心坐下,怎樣”

我這不心虛麼祝晴天在心裡說,萬一是我活兒沒乾好漏了消息呢就彆往前湊了。

坐了下來,兩口熱湯下肚,她的心境慢慢平複,抬眼一看,蘇晟、林風等人都被叫了來,就猜是與西番有關了。但祝纓沒公開提,她也就把嘴巴閉得死緊,一個字也不提西番。

她的對麵是蘇晟,蘇晟略有一點無聊,都快吃飯了,他家飯都快好了,又被薅了來。他很害怕府裡找他談心,祝纓還好,最怕是花姐,溫溫柔柔的,看他的眼神兒裡全是溫馨,總要問一下他的起居,勸他回西州休個假。蘇晟如今不大受得了這個,他就是死了個爹、被搶了個老婆、被霸產了點家產,他還扛得住

蘇晟上麵坐著林風,他也是被臨時薅過來的。祝青雪派的人到兵營去找他的時候,營裡也快要開飯了,林風正從一口鍋裡撈了一勺子湯來看看士兵的夥食。聞言奇道“這個時候”勺子一扔,跟著來人走了。

來的是個十八、九歲的姑娘,梳一根油黑的大辮子,鬢邊一條大紅花,整個人很精神“小林已經在府裡安頓下來了,姥說,請您過去吃頓便飯,看看侄女兒過得好不好。”

林風驚愕地問“搬到府裡了”

大辮子也吃了一驚“您不知道不是不是您娘子央了姥的嗎”就林娘子那個樣子,也不像是要甩包袱,還怪用心給林戈安排的呢。大辮子有點遲穎,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年輕了,居然沒看出來這林家居然還有一番勾心鬥角

“我、我、我知道”林風說。家裡少一個大活人,肯定是瞞不住的,林娘子跟他說了,他想也同意了。侄女兒委實難教,這要是個侄兒,父母雙亡,叔叔責無旁貸。敢半死不活的衰樣兒,兜頭一個大嘴巴就給他抽醒了。侄女,爹死娘嫁人,罵她都得揀著話罵。

正好幕府女孩兒多,到祝纓、花姐身邊,前程也好。林風也不是特彆希望林戈以後跟祝青君、蘇喆這樣,不過即使要出嫁,幕府長大的,嫁得也能好點兒。這樣自己也算對哥哥、父母有交代了。

他還打算讓妻子先去幕府探個口風,祝纓鬆口了,他再親自去求,好好給林戈送府裡以顯鄭重。哪知老婆的效率奇高,祝纓答應得更是痛快,人這就進府了

“哦知道就行,咱們快走吧”大辮子拍拍胸口,放心了,原來自己不笨。

他們都到了幕府,今天晚飯開得稍晚了一些。祝纓宣布“以後家裡又添兩個人,你們進出都不要詫異。”

認識林戈的人多些,認識祝彤的人少些。路丹青辨認了一下,道“哎喲,小彤”

祝彤對她笑笑,努力將腰坐得更直了一點。路丹青便介紹了祝彤與祝青君的淵源,她也是因此知道祝彤的。侯五道“當年青君也是這樣到了府裡的。”

大家都說真是緣份。

那一邊,林戈叔侄倆眼對眼看了個正著,誰也不知道該聊些什麼,都保持了沉默。虧得有一個花姐,慢慢對林風說了“與小彤一起隨我住。”告訴他林戈的一些情況。

林風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更不知道要怎麼對侄女解釋。侄女經曆這麼多坎坷,在叔叔家住了幾年又要被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聽起來像是被踢皮球了。他咳嗽了一聲,道“那有勞姑姑了。呃”

他在家跟林戈都不怎麼談心,現在當眾說話更尷尬了。路丹青道“你要是教訓小輩,一會兒吃完了飯愛怎麼說怎麼說呢,現在隻說熱鬨的,不許掃興。”

林風道“嘿小丫頭你對我說話怎麼不客氣呢”路丹青到祝纓身邊可比他晚,年紀也比他小。

路丹青翻他一個白眼

一屋子人都被逗笑了。

趙霽在幕府是小輩,各人都熟,說話也更方便些,就問“她們倆不與我們一樣嗎今天去各曹認門,沒見著她們。”

林戈與祝彤都尖起了耳朵,祝纓道“你看看她們的年紀,再想想你們的年紀,你們讀了幾年書她們認得幾個字先跟著學點兒,再下去。”

林風道“這樣好,這樣好。”

蘇晟好奇地問“你又知道了”

他知道個鬼啊附和、附和懂不懂

有這幾個活寶,這餐飯吃得還算順利,蘇晟總覺得這事兒跟自己關係不大,懷疑又是祝纓或者花姐要讓他放寬心來湊熱鬨的。

孰料吃完了飯,祝纓讓林風與他、巫仁、路丹青等一同到書房去,蘇晟心道奇怪,怎麼又有我的事兒了

到了書房,祝青雪親自關門、守門,幾人才覺得有征時要的事。

果然,祝纓將西番的事情說了。林、蘇、路等人心中第一反應是不派青君我們有機會表現了

蘇晟更是喜形於色,之前祝纓給他留在西州也不說要他乾什麼,現在不是回北關就是去西關,再不濟也是征兵之後練新兵,可算有事做了。

林風道“這批新兵練得差不多了,約有兩千,隨時可用。不過新兵,真上了戰場,遇到番兵,一戰下來能剩多少不好說,還得接著練。我對他們熟悉些,我來帶他們,能多活些人。”

路丹青、蘇晟也紛紛請纓。

祝纓道“不急,先核實軍情。你們心中有數,先準備著。巫仁”

“每年我都留了一筆預作出兵之用,先期調撥五千人的軍資是夠的,後續抽調也來得及,不過要與項三娘再勾兌。”

祝纓點一點頭,又說“雖說西番有事,安南境內、西關等處也不能沒有防備”

路丹青道“我回去就做出個條陳來,還是新兵與老兵摻著用更好些吧”

祝纓點一點頭。

林風道“那我先接著練兵”

祝纓又點一點頭。

蘇晟“嘿嘿”一笑,踏上一步“姥,讓我回北關吧咱們那位陛下、那個朝廷,心眼兒也不少。”

“你心眼兒就多了”

“總比那些沒見過世麵的兔崽子更熟悉朝廷的手段呀。要借道,給不給借要派哨探,給不給過萬一來陳使君突然到了橋上,彆人恐怕真乾不好哩”

祝纓道“行了行了,你說得我頭都疼了,去吧。”

“哎”

眾人依次出去準備,祝纓卻叫住了林風。林風心裡劃過許多的猜測,其他人出門之後也稍稍放慢了腳步,希圖聽到一點兒什麼萬一打仗,是不是要派林風做前鋒呀

屋裡,祝纓的第一句話卻是“你沒同林戈好好談過吧”

切原來是這個,散了散了,路丹青打了個手勢,眾人惋惜地跑路,各忙各的去。

林風撓了撓後腦勺“想談,談不下去啊”可愁死了,他把自己的苦惱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最後說了一句“我擔心她還記著仇,我大哥也不是什麼善人呐”

祝纓道“談不下去這有什麼難的你怎麼同兒子說話,就怎麼同她說話。”

林風道“我要有個兒子,當然想他鵬程萬裡,能為我報仇。她一個女孩子,又什麼都沒有,空有這個心,我怕她把自己給憋著了。您又給她取的那名兒,再”

“名字怎麼了不挺好的麼再什麼”祝纓說,“你要是覺得兩難,就把事情交給命運。去同孩子好好說一說,說話前,先彆告訴你自己她是什麼身份,不能做什麼事、該怎麼過活,把這蠢念頭拋開了去。你眼前站著的,就是一個有那些經曆的人。你希望她平安,也想她一生順遂,講她的危險講你的擔心。好好講,她能聽得懂。什麼都憋在心裡,她還沒壞,你要先壞了。你在擔心什麼你們到我身邊,多少人說你們是蠻夷、獠人、非我族類,我好好與你們說話,你們也沒壞掉。”

林風道“好,我去與她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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