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舒卷_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_思兔閱讀 

第112章 舒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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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案子打從一開始,祝纓就知道它會是一個麻煩。說得再明白一點孩子是羅家自己弄丟的,但是你找不到,就是你的錯。

這還不算什麼,人在京城丟的,是得問問京兆怎麼治理的。如果找的過程中出現什麼問題,比如孩子死了,或者揭出什麼醜聞,也得記恨。

她是為王雲鶴捏著一把汗的。

而羅家的情況又比正常的人家更複雜一些。孩子如果真的遇到了拐子,真是要謝天謝地的。彆人家丟孩子,多半就是遇到了拐子,羅元家丟孩子,被謀害的可能有一半。就算找到了孩子,也不一定能落到好。

但是很多話是不能對楊六挑明了說的,祝纓先問“這幾天又發生了什麼你先坐下來,咱們慢慢說。”

楊六郎現在是病急亂投醫,孩子在他姑媽手上丟了,他姑媽是有責任的被羅元埋怨的姑媽,是沒有任何可以討價還價的餘地的。彆人家孩子丟了,妻子還能跟丈夫再生個,他姑媽這個再買一個也得看羅元肯不肯認賬。

現在羅元已經像是丟了親生的九代單傳的獨苗一樣了

楊六郎十分的擔心,一個平日裡講各種小道消息眉飛色舞、有條有理的人說起話來有點顛三倒四了“不是他們,怎麼會問他們呢一定是他們害了我表弟還要連累我姑媽”

祝纓道“你先住口吧”

楊六郎卻不想住口“我這一身富貴都是托的姑媽的福,我不能不管她呀”

“羅元要休她啊”

“差不多吧”楊六郎嘟囔一聲。

祝纓道“你要這樣,咱倆就沒法說這個案子了。十五那天的案情你就沒說清楚。”

“我怎麼”

祝纓作了個製止的手勢,說“呐你姑媽是帶著孩子到外麵看燈的時候,遇到了熟人不得不與熟人說話,孩子哭鬨,才命人把孩子帶下去看燈的。熟人是藍興的兒媳婦,這個你怎麼沒說呢還有,派的三個人,帶著孩子去,也不曾把孩子放下。發現孩子沒了略一找沒找到就及時回來稟報。”

“對對啊。”

“你都沒跟我說清楚。”

“呃我沒說嗎你也沒問啊。這有什麼差彆嗎”

祝纓道“這些都是我跟京兆府下麵打聽來的,你還當你挺能耐呢”

“那那我這不是急的麼我。”

祝纓道“你要真問我,我得告訴你,難。找不到也不是京兆府不用心,找到了也未必就是羅二羅五他們倆乾的。”從細節上看,羅二羅五想安排這麼巧合的情況幾乎是辦不到的。

“可”

“你彆心急了亂攀咬他們,真要查出來是彆人乾的,他們不記恨你嗎人有親疏遠近,你乾得過人家的親侄兒”

“哦,對哦。”

“你姑父私下怎麼說有沒有懷疑的人”

楊六郎搖頭“他現在天天罵人都來不及了,真有懷疑的人,早找上門去了。”

祝纓不肯在這件事情上多發表意見,一個字也不肯接。直接告訴楊六,這事兒自己管不了,自己以前不是乾這類案子的。而且是京城的地界,建議他們家先彆跟王雲鶴那兒較勁,現在還得指望人家找孩子呢。

楊六郎稀裡糊塗地過來,又稀裡糊塗地走,並點有用的消息也沒打聽得到。

花姐和張仙姑卻對被拐的孩子抱以許多的關切,兩個人問她“你也找不到這個孩子嗎”

祝纓道“每年多少丟孩子的能找回來的是少數。”

兩人歎息一回,也隻能作罷。

第二天,她再回大理寺應卯的時候,同僚們還在聊這個事情,因為羅元把懸賞又提高了一倍,誓要找到這個孩子。而羅元兩個侄子被京兆府問話的事也已經傳開了,許多人心中的猜測得到了驗證。都覺得如果是他們倆,那倒也不是不可能。

大理寺諸人都覺得羅元的侄子們謀害幼童的理由也是十分充份的。其一,羅元如果有了親兒子,侄子還能從他手裡拿到多少好處其二,懸賞金額巨大,又言明不會追究,到現在還沒人過來交出孩子,這人就不是衝孩子去的

同僚們議論紛紛,直到鄭熹等人下朝回來才住了口。

祝纓去見鄭熹的時候,鄭熹道“你最近還去京兆府嗎”

祝纓道“也不常去。是有什麼事要我去辦嗎”

鄭熹道“羅元和王雲鶴爭執了起來,你不要卷進去。”

祝纓道“還是為了羅元兒子的事兒”

鄭熹道“就交給王雲鶴吧。”

祝纓很是憂愁“那孩子現在是死是活還是兩說呢,可彆鬨得不好收場。”

鄭熹道“那也不乾大理寺的事兒”

祝纓不好在這個問題上跟鄭熹起爭執,就像鄭熹說的,那也不乾大理寺的事兒。這事她既然知道了,也確實有點掛心,難道真的要變成懸案又或者

她忍了幾天,各路消息卻越發顯得不好起來。連她家裡,祝大、張仙姑甚至是杜大姐都說“一個斷了根絕了後的閹人,又買彆人兒子,真是造孽,現在還要罵王大人,他真是活該斷子絕孫”

羅元丟了兒子是真的發瘋,這閹人比正常的男人更在乎要個兒子。他一個宦官也不怕王雲鶴了,竟然說出了“王雲鶴治下也沒那麼好,他也不配管京兆”這樣的話來。

這消息的來源並不可考,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說的,但是傳來傳去就傳成是他這麼講的。京城的百姓也不考慮他有沒有這個本事進讒言,都為王雲鶴擔心了起來,好些個百姓自發地給個閹人找兒子。

一邊找一個罵“殺千刀的,這回找回來了你拴在褲腰帶上,可彆再丟了”

王雲鶴在京城百姓心中地位極高、人緣極好,住京城的百姓慢慢動起來了,竟也沒有找到這孩子。數日間,隻有一條有用的消息是一個小販,看到一個男子好像是拿鬥篷兜頭包了一個孩子,她好心提醒“留條縫兒,彆悶著孩子。”

那人道聲謝,稍稍開了條縫,她看到了孩子戴著很貴重的項圈兒,與羅家要找的樣式有點像。孩子穿的也不差,比那個男子穿得好,男子像是仆人一樣。因為常有讓家裡仆人帶孩子的,所以她也沒有多想。據她說,孩子並不哭鬨。把當日帶孩子的三個仆人叫過來讓她認,她說都不是。又問了男子的長相,沒想到,這人長得十分普通,一點特色也沒有。

不管有用沒用,羅元娘子就給了她二十貫錢。

百姓不得不自發自願尋找,又有賞錢刺激,竟再也沒有確切的消息了。

到了正月末,羅元、藍興等人都在說,王雲鶴不過如此。祝纓聽的心裡很不痛快,普通人家丟了孩子,是肯定沒有這樣尋人的陣仗的。就這還說人家不用心,這也是沒良心的。

就在這樣的流言甚囂塵上的時候,王雲鶴突然撤掉了搜索的衙差。百姓們無不拍手叫好,覺得王大人之前就是脾氣太好,才叫個死宦官敢囂張放話

羅元在家天天罵娘,把老婆都送回娘家去了,急得楊六郎到處打聽消息,又找到了祝纓。祝纓雙手一攤“我也好些日子沒往京兆府去了,大理寺的事兒也開始忙起來了。據我看,王京兆不是會慪氣的人,也許是有彆的原因也說不定。”

楊六郎這回真的哭了“我姑媽都叫送回娘家了,以後可怎麼做人呐”

祝纓道“羅大監這火氣也不像那麼大,他這些日子還是照常當值的,不是嗎”宦官哪怕在外麵有宅子,也得在宮裡伺候著,他也得走宮門進出。據祝纓跟禁軍打聽,羅元進出如常。

楊六郎道“他敢跟陛下鬨嗎”

羅元不敢跟皇帝麵前使性子,一腔的火都發到了外麵了。先是送老婆回娘家,再是把帶孩子的那三個仆人打了個半死送到京兆府的牢裡。王雲鶴隻得把人先收押,當作是“嫌犯兼證人”,真放回去說不定就讓羅元給打死了。王雲鶴也怪不忍心的。

王雲鶴自己也被羅元鬨得不得安寧,羅元隻要不在皇帝跟前當差,就往京兆府去鬨。當差,就使了自家子侄、仆人去鬨。王雲鶴也不客氣,把羅元幾個侄子都扣了跟羅二羅物作伴。

正月二十七是祝纓的十九歲的生日,她在家吃完了壽麵,孩子沒有找到。

到了二月初,傅龍把房子的圖紙以及木製的模型拿了出來送到祝家的時候,這孩子還是沒找到。

祝纓要酬謝他,傅龍道“大人先看,有哪裡不合適的小老兒再去改。等改好了督造完了,再付酬金不遲。”

他是個有經驗的老人,給官員、富人乾活先彆想著這一筆能賺多少錢,中途如果發生了什麼事故,人家一翻臉,先前給你多少錢都能叫你再吐出來。相反,如果伺候得好了一開始不過分計較錢財,最後還能得更多的賞。

他再次提醒祝纓“您得跟鄰居講好了。”

祝纓道“好。”招呼家人來看模型。

由傅龍給他們講解,這個模型是個可拆卸的,由主院和偏院兩個拚在一起,傅龍將偏院那一部分模型拿起,說“隻等官人的意思,是放在左邊還是放在右邊。”

花姐看主院那個模型,前後兩進,前麵一進有三間門房,與現在住的這個差不多,因為主院比現在住的院子要寬一些,所以門房兩側各有兩處矮房。傅龍說“一處是茅房,一處放雜物。”

前院正房三間,祝纓想要樓房,不過傅龍建議這三間房可以蓋得高大寬闊些,哪怕高度有正常房子的一倍半也不建議用樓房。一般官員家前院正式的前廳不會蓋成樓房,這是慣例。

院子左右各有廂房三間,一邊是書房或者賬房之類,另一邊可以做客房、接待普通客人之所。這兩處都做成二層小樓,這個倒沒有什麼形製的忌諱。

前後院之間有一道院牆,在正堂之後,牆上開門,從這門進去,就是後院了。

後院與前院的布局差不多。後院的上房三間是設計成樓房的,又在一樓兩邊加了兩間小耳房。左右廂房三間,也是二層樓。所有樓梯都在屋內。

杜大姐更關心偏院。偏院簡單一些,隻有兩間房的寬度,也分前後兩進,也是院牆間開,隔牆上不開門。傅龍道“前麵男仆居住、後麵女仆居住。”

偏院前院有兩道門,前門在南牆上,也設計成門房的樣子,兩間房間的寬度間成三間的樣式,中間窄而兩邊寬。以中間小門過道為界,一邊放騾馬食槽,一邊放車輛等。又有一道側門,與主院的前院相通。

沒有廂房,隻有間小屋子存放雜物。兩間座北朝南的房子給男仆居住。

後院是女仆房兼廚房。也有兩道門,一道門與主院的後院相連,另一道門開在對麵牆上,傅龍道“偏院要是放在靠路的一邊,這一道門方便出入采買,可不經大門,不擾貴客。”

廚房是實打實的兩間,倒坐,一間是灶間,一間是倉庫放食材及不常用的廚具之類。院中也有一間小屋,放些柴炭之類。女仆的臥房也是座北朝南的兩間。

傅龍道“原本這兩家裡麵隻有一家有井,不是甜水井,飲牲口、洗衣服是足夠了。吃水就隻好使人去甜水井挑,不過離甜水井很近。官人要是想自己打一口甜口井就須得打很深。”

祝纓道“好。”

傅龍又問有沒有什麼彆的要求。

張仙姑和祝大以及花姐都沒有督造過房子,花姐雖見過大宅子,也不拿馮府那樣的標準來衡量祝纓這個房子。三人都沒有再提出什麼意見。

祝纓自己也不挑剔,隻要求在正房後麵再開一個後門,方便後宅搬運東西好出入。傅龍道“這個容易。”拿出筆來記下了。他建議前後院可以適當種點花樹之類。

祝纓就說“先把地方留下,到時候想種什麼就種什麼。”她更想說的是,什麼便宜好打理,就種什麼。

傅龍道“那房子就這樣了”

祝纓說“可以。”又問傅龍花費,傅龍道“須得見過匠人,手藝好、做得快就要貴些。還有材料,磚石木材價格差得也大。春耕過後,人工會便宜些。”

祝纓道“那就春耕之後。您先給攏個數,動工前咱們一道核算一下。”

傅龍道“使得。”他將模型留了下來,說讓祝家人在動工前先看著,動工前五天如果有改動還可以讓他改。如果動工之後再要改動,就會麻煩一些,花費也會貴一些,請早做決定。

祝纓親自把他送到了門外。

此時春耕還沒結束,祝纓也不著急去打擾王雲鶴。羅元家孩子沒找著,倒把宦官與朝中士子的關係弄得很僵。

兩夥人本就不是一路。

王雲鶴才上任的時候,內相藍興因為不法之事被王雲鶴狠煞了一回威風。當時他不動聲色,此時卻又推波助瀾,他並不明著反對王雲鶴,又總說些風言風語。羅元則是明著要兒子。

士子們很是為王雲鶴不平,他們有一個理論閹人,殘毀身體,本就是對父母祖宗的不孝。這樣的人竟然還要拆散彆人的骨肉,想要兒子這不是荒唐麼有本事你自己生啊求榮華富貴的時候閹了,榮華富貴到手了,又想要子嗣行啊,帶著你的“兒子”交出財富地位滾蛋吧,你舍不舍得

更有嘴毒如劉鬆年就直接說了用他們,就是因為他們是無根之人隻能依附陛下,不會形成宗族黨羽。他們已然田連阡陌,再兒孫滿堂、遍布朝中、樹大根深與豪強有什麼區彆

劉鬆年這話是私下跟皇帝說的,此人號稱天下文宗,卻不是個書呆子。皇帝甚至懷疑士子們的一些話,就是劉鬆年這理論的變種,隻是不如劉鬆年深刻。然而劉鬆年說得有理

宦官不提王雲鶴其他的政績如何之好,士子也不提羅元丟了兒子是苦主。直到此時,大家才發現兩邊都是嘴仗的高手。隻不過士子的聲音更大些,漸漸壓過了宦官們的聲音。

祝纓卻嗅出了一點不一樣的味道最有發言權的人是皇帝,皇帝呢皇帝並沒有說話。

以百官、百姓樸素的想法,王雲鶴是占理的。人口拐賣這種事兒,這些有仆人的宦官家裡敢說家裡的仆人中沒有拐子拐來的你們過問了嗎怎麼現在就過問了

祝纓是真心為王雲鶴擔心的人之一,她也想過自己去查這孩子的下落,然而羅二、羅五、仆人都被關了起來,沒有王雲鶴的允許,她根本見不著嫌疑人。

猶豫再三,她悄悄地去了京兆府,想問問王雲鶴有什麼打算,總不能之前那麼聲勢浩大一個不畏強權的能吏,就這麼硬扛裝死吧

哪知到了京兆府,王雲鶴卻笑道“都說你運氣好,果然不錯。”

祝纓道“您還笑得出來啊”

王雲鶴道“為什麼笑不出來正要通知羅元拿錢來領孩子呢。”

“咦找到了確定是了嗎”

王雲鶴道“與描述的一致,牢裡的仆人也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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