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悲憫_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_思兔閱讀 

第170章 悲憫(2 / 2)

司法佐道:“是。”

被火燒的地方更因救火被水衝得一塌糊塗,比起當年金良家那個優秀的火災現場,這個可謂難題了。這家沒死人,卻也比死人好不到哪裡去,一家人縮在僅剩的一間屋子裡,哭都哭不出來了。

河西村不太富裕,當時沒有閒置的牲口在村中,所以三人是步行逃走的。這讓祝纓扼腕,福祿縣可供乘騎的牲口比人少,更好認一點,且牲口蹄印會重、又不能控製便溺,容易留下痕跡。

祝纓又命暫取了一貫錢給這一家:“先拿這個過活。待稻穀打下來了,再重整房舍。”

三人在河西村裡殺了兩位老人、三個孩童,又重傷了一個孩童,這個孩童不消說,也是傷重不治了。他們還在這裡拿了一把柴刀、兩把菜刀、一柄鐵叉。

柴刀是王大虎的凶器,已然被收繳了,現在就剩菜刀和鐵叉了。

祝纓在村子外麵又巡了一圈,勉強找出三人是同行出的村子過一個岔路時才分開的。王大虎走的那一條不用去看了,現在擺在她的麵前有兩條路,選哪一個呢祝纓隨手指了一個方向:“就它了”

那是婁七走的方向,也沒有什麼特彆的,純是因為剛才問口供的時候,王大虎是最凶的,其次是婁七,王大虎雖然狡猾而手辣但殺人就殺人,婁七還會放火。

一行人循著足跡往前走,看出個方向來之後,腳印有斷續也就沒關係了,沿著大方向往前追,總是很容易再續上的。婁七走的方向讓祝纓不喜歡他往西鄉方向去的,也可以說,是往山裡去的。落草為寇當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那樣的話就難辦了。祝纓也不敢托大,她對山林遠沒有平地那麼熟悉,未必就能追得上。

走過了兩個村子,也有丟了衣服鞋子和飯食的,也有丟了錢的。丟了錢的人家,罵得尤其的狠。祝纓心道:這錢恐怕是找不回來了。

說來也怪,王大虎一路殺,婁七走了兩處卻隻是偷些東西,他偷了衣物、鞋子等換上了,但是沒有偷牲口。接著,在一處曬穀場,他的足跡到此為止。

跟丟了

隨從們大氣也不敢出,都怕祝纓麵上下不來。祝纓卻不慌不忙,道:“叫裡正來,打聽一下附近有沒有生人。唔,對了,這兒離王翁的家很近,把王翁也叫來吧”

丁校尉道:“難道是他們藏匿了犯人不成”

趙蘇道:“校尉,話可不能這麼講。”他與王翁關係並不好,但是王翁與趙家也有些很遠的親戚關係,又同是本縣的士紳,麵上總要維護兩句的。

不多時,二人都來了。裡正連滾帶爬,王翁也一臉的灰敗。祝纓道:“莫急,問件事兒,不是來問你的罪的。”

裡正道:“大人,是不是惡人逃到小人這裡來了咱們沒見著呀”

祝纓命拿了畫像給他看,裡正一臉的為難:“當真認不出來。”

婁七長得非常泯然眾人,從麵相上很難讓人記住。祝纓又問王翁,王翁也沉聲沉氣地:“不曾見過。”

祝纓問道:“有臉生的人搭車麼”

王翁馬上回道:“沒有”

祝纓與趙蘇對望一眼,王翁答得可太快了。裡正從中圓場,道:“天兒也快黑了,大人,您今晚往哪兒歇下呢”他瞥了王翁一眼,王翁竟然沒有搭話。

祝纓道:“不拘哪一處,沒有那麼多講究,能住得下就行,這麼些個人呢。”

裡正道:“好嘞,您這邊請。”

祝纓等人與這兩人往村中走去,王翁的家不與鄉民住在一起,他的莊園有差不多半個村莊大,一條路將王翁家與村民隔開。

隨從中有人低低地哼了一聲:“有什麼了不起,竟不把大人放在眼裡他的房子很金貴麼”

話也隻能這麼說說,因為真的算比較金貴。

哪個村都不會特彆的富裕,福祿縣這樣的窮地方更是如此。文人寫村民殺雞宰豚置酒招待,這個“村人”就很有講究了。比如說顧翁,他身上無官無職,說好聽是“士紳”,嚴格說他也是“百姓”。而縣城集市上賣橘子一文錢十個還要數半天的夫婦也是“百姓”。

若要以為“百姓顧翁具酒款待路人”就是普通百姓的生活情況,真是要被坑死的。

老農為了一頭驢而招待一個陌生人的時候,祝纓沒有責怪他也是因為這個,太窮也太缺這個了。

王翁戶籍算本村的,但是他的莊園與普通的村中富戶的村子差彆還是很大的。這樣的房子不招待縣令,無怪衙役們要為祝纓打抱不平了。

祝纓自己倒沒有抱怨,她低聲對小江道:“呆會兒你同這村裡的婦人聊一聊,問問王翁家發生了什麼事。”

就這些鄉紳,日常巴結還來不及呢。現在沒接茬兒,必有蹊蹺。

小江道:“是。”

那邊裡正張羅著收拾自家的屋子來款待祝纓,村口又來了一隊人,帶隊的人進村就問:“老師呢”

顧同

此時秋收的假還沒結束,他在放假中,高閃將王大虎的屍首遊街過了縣城,顧同就坐不住了,跟顧翁回了一聲就追了過來。

見了祝纓之後就抱怨:“王阿翁怎麼讓您住這兒呢”

趙蘇道:“他必有蹊蹺的。”

顧同問道:“怎麼了咦他一向是個脾氣不錯的人,他家的臟事兒也少,這個你知道的呀。”

一個縣的大戶攏共就那麼二、三十家,隻要想“門當戶對”就必得沾得親戚。除了相鄰爭奪各種資源結了血仇的,其他的就都是遠遠近近的血親了。顧同和王翁也是親戚。

為了案子,趙蘇告訴自己。他對顧同使個眼色,兩人湊在一起嘀咕了幾句。

顧同道:“這個好辦,我去問他。”

祝纓道:“不用問他,問問他家管家有沒有雇短工,都雇了什麼樣的。是不是用車載了家去乾活的。或者問問車夫,要問趕大車的,有沒有搭車的。鞋印消失了,但穿鞋的人不會憑空消失。騎牲口、坐車等等,都是可能的。”

顧同道:“好嘞”

他不及洗臉就往外衝,險些與回來的小江撞到一起,他忙說了一句:“對不住。”就又衝走了。

小江進來,道:“大人,這裡的娘子們說,往常這個時節,她們也有被叫去王家大院裡做飯的。今年也一樣,昨天還是前天,家裡後院有哭聲和叫罵聲,聽到一聲尖叫,後來聲音就息了,再後來,就看不到丫環們往前麵來了。然後就不顧著正秋收忙,招呼了人手說要拿賊。拿的什麼賊也不知道。”

趙蘇道:“確實不對。他家後宅有事”

因為農忙的時候,連家裡的丫環也是會幫忙做些事,廚下幫忙之類也是有的。丫環不讓動了,這也不對。王翁還要自己人拿賊,難道是他被偷了不能對人說的東西否則報案多好

天擦黑的時候,顧同跑了來,道:“老師,還真有個事兒”

祝纓道:“坐下說。”推給了他一杯水。

顧同左右看看,跳起來關了門,才低下聲音神神秘秘地道:“王阿翁請您過去一敘看來是真有大事兒,說是不能在這兒講。他已安排好了房舍,等著招待您呢。”

祝纓道:“你乾什麼了”

顧同道:“我說,反正您能查得出來,他現在說了還有餘地,等您查出來了,再說什麼都晚了。他就托我來請您過去了。”

趙蘇道:“好大架子。”

顧同道:“我看倒像是真有難事兒,這時節,他家晚飯不見丫環幫忙哩。”

祝纓道:“好吧。”

一行人打著燈籠去了王家大院,王翁將祝纓請到正堂坐下,將門一關,自己帶著一家老小跪了下來,哭道:“求大人為小人做主啊”

祝纓道:“你起來,且慢說來。”

王翁哭道:“哪知好心收留個人也會出事呢那個賊人先是搭家裡運穀子的車,鄉裡常有的,當時沒在意就捎他一程,不合家裡缺短工,賊人什麼活都能乾一些,還會修木具,要價也不高。小人留他做活,他半夜裡”

這人開始兩天乾得挺好,三天一過原形畢露,翻牆進了後院,將王翁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給糟蹋了,又順了一些女孩兒的首飾跑了。姑娘都說好了人家,也是縣裡大戶,這種事情怎麼好聲張

王翁更沒心思招待查案的祝纓住到他家把事兒給掀出來了。不但不招待,他還自己招呼人自己去拿賊,但又不讓人信息給官府。這事兒,家醜,不能外揚若非顧同恐嚇,他恐怕還得拖著耽誤功夫。那時婁七還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祝纓取了婁七的畫像,問道:“是他嗎你看仔細了。”

王翁有點為難地道:“興許是吧。真記不清,長得一點兒表記都沒有。”

祝纓問道:“小娘子呢她記得嗎”

王翁一家哭得更凶了,祝纓道:“請來一見吧。小江。”

小江點點頭,往前站了半步,預備著安撫。王翁的妻子去了一陣兒,回來說:“冤孽,不肯出屋子。”

祝纓帶上畫像,與眾人一道去了後麵。王小娘子的住處在很裡麵,院門很小。進去之後裡麵倒還精致。王翁推開了門,王翁的妻子道:“八娘。”

裡麵一點聲音也沒有,王翁的妻子又叫一聲,聲音有點變,慌張地走了進去,又出來說:“在裡間。”

男人尋常不好進閨房,祝纓道:“我們就在門外。”

王小娘子被母親和丫環架了出來,她十七、六的樣子,白淨瘦弱,頭上一點飾物也沒戴,穿一身白衣,臉上神情十分的驚恐。祝纓讓小江上前跟她說話,她一句也不答應,王翁道:“問你話呢,說完了你就能休息了。”

王小娘子聽到父親的聲音也是一顫,往母親懷裡偎去。祝纓道:“小江,你同她進去慢慢講,這個拿去。”

她將畫像給了小江,小江拿了過去,王小娘子看了祝纓一眼,又往裡更縮了一點,小江低聲道:“你隻認一眼,是不是這個人。”

王小娘子看一眼,尖叫一聲,王家人變得不安起來。祝纓道:“小江,出來吧。”小江隻得走了出來,說:“像是認出來了,又或許是看著男人就害怕。不好說。”

祝纓對王翁道:“這裡從案發後有多少人來過”

王翁道:“隻有自家人、幾個丫環。”

“哪幾個自家人哪幾個丫環沒有你不知道的人來過嗎”

王翁斷然道:“沒有”

祝纓道:“事情要快打起火把,連夜找,找著了就去緝凶。居然敢毆傷百姓真是可惡”

王翁大喜:“大人”

祝纓道:“令嬡難道不是受傷了賊人不是以肢體毀傷他人”

王翁的妻子安撫完女兒出來,聽了這句話,由哭訴的哭變了個哭的調子,道:“大人,大恩大德。”

祝纓擺了擺手,道:“打起燈籠火把,咱們找賊人”

王翁道:“大人,此賊臉上並無表記,要如何找呢”

祝纓道:“我不看他的臉,他在我這兒可沒麵子。”

進來的都是王家自己人與祝纓、小江,王翁親自點了火把,祝纓接過一枝,慢慢地尋找,果然與之前婁七的足印吻合,這貨還會翻牆

婁七雖然換了鞋卻不能換腳,祝纓仍是找到了他的蹤跡,又問王娘子:“丟了什麼樣的首飾丟錢沒有丟了衣裳嗎開個單子過來。”然後又問了婁七犯案的時間,竟是在昨天

祝纓道:“那就走不太遠,今晚先休息,明天一早就找她去。”

王翁道:“好”聲音略大了些,屋子裡起了響動,接著是水聲。王娘子道:“我去看看。”

祝纓道:“創口清洗之後上藥裹傷即可,反複清洗反而傷身。”

王娘子哽咽道:“是。”

當晚,王翁擺出大宴招待祝纓一行,祝纓道:“有飯有肉就很好了,不要費這個功夫,你的錢不可貴,農忙時功夫可貴。也不要浪費這個時間,吃完咱們就睡了。”

王翁道:“是。”

趙蘇和顧同心裡都有點猜想,吃完了飯,兩人也擠到祝纓麵前表示要問個晚安,號稱“晨昏定省”。

祝纓道:“是婁七。他毆傷了王家小娘子。”

顧同的聲音裡有了點懷疑的味道:“毆傷”跑人後院裡就為打個小姑娘誰信啊那是悍匪,要是殺了王小娘子他就信。

祝纓看了他一眼,顧同低下了頭。

“以肢體毀傷人本就是毆傷。受了毆打的已經夠難的了,何必呢”

“那就能判個死刑了,毀人清白,壞人貞潔,死不足惜。”顧同近來研究律法,流放犯逃跑又婦女,加刑給他判個死刑完全沒問題。

祝纓道:“楚王好細腰,宮人多餓死。”

“誒”

祝纓道:“凡有威權者莫不如此。有這樣的效用,為什麼不做點人事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知道她經曆了什麼,我說她失貞整個福祿縣都會盯著女人的,隻要我不當一回事兒,整個福祿縣就能寬容些。做大事的人,眼睛就該看點兒該看的。

有人受害就該去懲罰凶手而不是審判苦主。婁七本來就是要死的,王氏還有很長的歲月要活,何必先逼她承認屈辱,再逼她承認不潔為個沒那麼重要的事,將人逼入絕境,就是與犯合謀害死人命。這件事先這樣吧。”

小江輕聲說:“都是命。”

祝纓道:“她的命,在我這兒改了。就看她照不照我改的走了。”

“咦”

祝纓道:“我判得了命案當然也判得了命,沒什麼是不能改的。”,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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