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約定_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_思兔閱讀 

第224章 約定(1 / 2)

一秒記住無彈窗,更新快,免費閱讀!

塔郎家的寨子占地頗大,在祝纓等“山下外人”看來與阿蘇家的寨子差彆不大,在他們“自己人”的眼裡,差彆就很大了。從刻的石頭到屋角掛的鈴鐺,都說是自己的特色。

一個很大的不同就是它寨門前旁邊的空地上樹了一排長杆,杆上有一個倒放的圓錐形的、竹木條製成的盛器,每個盛器裡放著一顆長須的腦袋。這些腦袋還比較新鮮,暴露在暮春的陽光之下。

祝纓沒有在塔郎家的寨子踩過點,不過她隨身帶了仇文,這裡也是仇文的家,地麵也比較熟。仇文祖父的頭是早經取下安葬了,比起眼前這些祭品,算是結果好的了。

要進寨門必過這一排長杆,它們立得很高,走在它們的下麵須得仰著臉才能看到那個盛器。如果一直悶頭走路,看不見倒也不覺有異。祝纓等人是從遠處往寨門而來,遠遠地就看到了這一奇景,隨行的“久染夷風”的悍勇衙役們心裡也直打突。

祝纓麵不改色,由狼兄在前麵引路,直到了塔郎家的寨門前。

寨門開著,有人出來與狼兄接洽。祝纓聽得懂他們的話,裡麵那人有一部小胡子,說的是:“洞主就來”

狼兄則低聲催促:“不是說好了他要親自來迎接的麼”

仇文又小小聲地哼唧了起來,他對這寨子不能說沒感情,看著寨子卻是處處彆扭的。小胡子為應付這尷尬的局麵,還要找他說話:“豹子,你可算回來啦就說嘛都是自家人。”

仇文一口氣梗在了喉嚨裡。

狼兄隻好借介紹為名,拖延一下時間,指著寨門外說:“那些並不是阿蘇家的頭,我們這兩年沒與他們怎麼打過了。”阿蘇家從山下確乎得到了一些好處,塔郎家一個直觀的感受就是打起來比以前費勁了,硌手。

祝纓看了一眼長杆,心道:都得給我拿下來。

她身後不少衙役手也按刀上了。

祝纓道:“他們有捕捉你們的族人嗎”

狼兄道:“他們也不過來了。”他又說了一下這個寨子,風格與那邊差彆不大,但他說得頭頭是道,特彆強調了與阿蘇家的不同。類似的話他剛才已經說過一次了,重複一遍令人感到異樣,胡師姐他們更警惕了。

祝纓看著這寨子裡的人,他們也好奇地看著她,膽大的大大方方站路邊,謹慎的就扒在牆角或者牆頭偷窺。祝纓察覺到了些目光也不在意,倒將隨從們緊張得不行,仿佛人群裡隨時會跳出個刺客來似的。

眼看要拖不住了,終於,一隊人大聲吆喝著過來了

刀兄來了。

他與上回的打扮大同小異,也是坦胸的對襟坎肩,頭上裹著首帕,層層纏裹的首帕上插著幾根鮮豔的翎毛。他的耳垂上掛著大大的銀環,銀環中綴著顆大大的紅色寶石。他的手上戴著粗大的銀鐲子,腰間佩刀。黑色的衣服上也繡著鮮豔的寬邊花紋。

他的隨從也選的是寨子裡的強健男子,多半高大,少部分不太高的也是彪悍迅捷之輩。上次那個首帕上戴花的年輕男子可就不見了。

祝纓再看一眼刀兄,隻見他上次脖子上的四道血棱子已消了,卻又添了點新的裝飾。他的耳朵還是紅的,掛銀環的地方沁出點血珠來。胳膊上也一道一道的,看著也不像是貓撓的。

祝纓隻當沒看到,還與他搭話。

刀兄不同於之前說話的生硬,他這次會笑了:“知府真的過來了。”

祝纓道:“說了要來的。喏。”她示意刀兄向後麵看。那是幾輛大車,上麵一些棺材,裡麵都是一袋一袋的屍骨。

刀兄吃驚地問:“用車麼”山路難走,所以他派的人是用了些馬匹帶上布袋,將了屍骨就往馬背上搭,也不用車。用車雖然拉得多,但上坡費力、下坡不容易控製。

祝纓道:“是啊。”她還給塔郎家也帶了一些禮物,比如布帛之類。不比當初給阿蘇家的差多少,與阿蘇家接觸的時候她還窮,現在錢多了,隨手就能湊出與當初差不多的東西了。

刀兄道:“裡麵請”

狼兄是知道內情的人,與寨子裡的人說:“是大人從中說話,兩處將人換回。”他不比仇文,仇文識字,他通曉語言但是不識字,仇文又不肯離了祝纓左右生怕祝纓被人給謀害了,祝纓就留了個識字的衙役跟狼兄在那裡分辨屍袋上的標記字號。

已腐的骨殖已難辨認,認出個男女老幼而已,看著差不多像是就發給這家人家,給活人一個念想。

祝纓與刀兄並轡而行,刀兄才說:“那隻鳥一定不情願”

就聽不遠處一聲極大的鼓噪之聲,刀兄的臉沉了下去,低低地吼著吩咐:“叫她們不許再打了”

祝纓看了過去,刀兄不好意思地說:“家裡有點小事,我們山裡人沒你們山下那麼麻煩,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打一架、相罵一場,過後依舊過日子。”

祝纓道:“那這樣很好啊。”

刀兄摸了摸脖子,道:“啊,是啊。”

這個寨子也與所有山中寨子一樣,沿著地勢而建,屋子有高有低,刀兄的家也在靠上的地方。他的家是整個寨子最漂亮的屋子,屋前也有一片大場,也有許多人在迎接。他們來到大場前,刀兄下馬,祝纓也從馬上下來,有黑衣坎肩的人過來比劃著指引馬廄的方向。

刀兄道:“我這屋子也還住得吧”

祝纓道:“不錯。”

刀兄見仇文很緊張,神色十分不讚同地道:“你不用當我是賊今天沒有搗亂的人要戲耍人的我也拿去打鞭子罰守林去了”仇文又是一聲輕哼。

刀兄對祝纓道:“那天知府是怎麼看出來他要亂來的呢”

祝纓道:“你小時候沒遇到過這樣的人嗎”

刀兄道:“沒有。”

祝纓啞然,她遇到過。她小時候見過太多這樣好惡作劇的男孩子了,嘴賤手欠,人厭狗嫌的。外姓神棍家的孩子,經曆總會比彆人豐富一些。如果一直被嚇到,就會不斷有人過來以恐嚇為樂,而不是覺得無聊,他們甚至會教更小的孩子這個好玩的遊戲。隻有選一個最好犯賤的,一見麵就打、狠狠地打,打到他害怕、打到看著的人恐懼,這種玩笑才會從此與她絕緣。他們又去尋更好欺負的目標去了。

此時,下麵一點的地方傳來一陣陣的哭聲,想是已有人領回了親人的屍骸。

大屋這裡,大門洞開,有兩隊人搶了出來一隊領頭的是一個頭發花發的婦人,她除了臉上的皺紋和頭上雜夾的白發,行動間看不出年紀。另一隊領頭的是一個年輕的媳婦,一張圓臉紅撲撲的,大眼睛烏黑閃亮。

祝纓看這兩個婦人的打扮有著比較明顯的區彆,仿佛不是一族。同一族裡,窮人與富人的衣服的差彆往往極大,尤其是婦人的裝飾,窮女與富女之間跟兩個世界似的。但這二人又不是,她們的衣飾都很鮮亮,有不錯的首飾。

刀兄道:“這是我阿媽,這是我屋裡人。”

年輕的媳婦笑盈盈地看著祝纓,道:“你就是那個膽子很大的官兒嗎”

祝纓道:“應該是我了。”

老婦人咳嗽一聲:“不要都在外麵站著啦,進來坐吧。”

祝纓道:“好。”

她表現出了對老人的尊重,跟著進了門,發現裡麵又是一片院子,過了院子才是一排幾間的大房子,石頭砌的底,上麵是木頭的。屋子裡也有火塘,上麵一張椅子是刀兄的,他的妻子和母親分在左右兩邊,刀兄請祝纓也往上麵主客的位置坐了。他們上了茶,祝纓發現這家用的也是山下的瓷器,茶也是山下的茶,並不是山上人自製的。

祝纓讓人送上了禮物,布帛、首飾、糖、鹽之類。她隻大概知道刀兄家的情況,爹和哥哥死了,嫂子改嫁了,家裡有老娘有老婆還有小孩子,家族人口沒有阿蘇家老洞主多。

有禮物送到,兩個婦人都很開心,老婦人道:“春天的鮮花、去年的陳釀,都為您準備好啦”

年輕婦人也不甘示弱,道:“柴火也齊了,年輕人們也閒著,晚上正好一起唱歌跳舞。”

她兩個的語氣神態分明是互彆苗頭,祝纓仿佛沒有發現一樣,都說“好好”,刀兄道:“先請客人住下來才好”

她們又請祝纓住下,給她安排了一座小樓,祝纓往樓上住,樓旁還有幾間矮屋,給她的隨從們住。院中有井、有樹。

從樓上能看到大半個寨子的樣子,祝纓已然看到寨中有人家開始掛白燈籠了。山下人受山裡人影響,山裡人也受山下人影響,他們的葬俗裡的一些枝節也不免沾了些山下的習慣。比如黑白色之類。

隨從們都是年輕人,手腳勤快,胡師姐一個女子比這些男人都利落。祝纓因她是個女子,怕她住得不慣,特意讓她離自己的小樓近些。胡師姐道:“我在樓下守夜,有條氈子就行。”

祝纓道:“那不好,濕氣重,睡地上容易生病,臨睡前叫他們幫你把床挪到樓下來。”

同行的阿蘇家的人則住在了祝纓的隔壁,刀兄對他們口氣不太客氣,但也沒罵,隻說:“彆亂走,亂走被人尋了仇我可不管。”

跟著過來的蘇燈也不很客氣地說:“你的人到我們寨子裡,我們縣令可是讓他們整個兒地出門的。”

刀兄道:“那是我的人不自己惹事”

這兩人拌了一回嘴,主屋那裡又吵了起來,開始是互相罵,繼而是有砰砰聲,刀兄連忙抽身離開。

蘇燈就來見祝纓,打算說點小話,哪知祝纓正在小樓上看得津津有味。

刀兄他娘跟他老婆在打架,各帶著一隊人,在家裡抄家夥呢

仇文也陪在身邊,臉上一股子的尷尬與生氣,道:“他們家就是這樣老大死了,老二才做的頭人。老大的屋裡人好好的,老二的這個與老娘合不來。”

祝纓對此很感興趣,以往這些事兒知道的人不大肯對外講,樂得嘲笑的人不太知道內情。她一邊看,一邊聽仇文說,忽然問道:“老夫人不是利基人吧”

蘇燈道:“這個我知道,她是花帕的,與咱們家老封君是同族不同家。”花帕族不如奇霞、利基凶悍,在更遠一點的山裡。隻有能打的才能占據著與山下接觸的一線,不能打的都被趕到更深的山裡了。刀兄的妻子卻是利基族的,隻不是塔郎家的。

不能打的弱勢一點的部族出來的,是老娘,很好地彌補了出身的些微弱點。而能打的、強勢一點的同族出來的是媳婦,又不太好跟老娘對立得太狠。

仇文道:“她也是命苦,大兒子死了,大兒媳婦原本合他的意的。”

祝纓道:“小兒子原本沒想叫他接位。”所以小兒媳婦估計也就沒太嚴格要求,婆婆喜歡不喜歡的,麵子上差不多就行了,還不是得分家不幸造化弄人,兩個女人湊一塊兒了。

祝纓隻能聽得懂一半叫罵,她對仇文道:“你聽得懂花帕的話麼”

仇文道:“會一些。”

祝纓點點頭,她想也是,估計下麵吵架的人也差不多。婆婆這邊罵一句,媳婦那邊頂的一句她就聽懂了:“你不喜歡我,怎叫你兒子求的我阿爸。”祝纓就猜婆婆罵的那一句是什麼意思,將這音給記下來了。

回去得再多學幾種話了,祝纓想。

她讓仇文給她翻譯一下,仇文略去一些臟話,簡要說了大意。婆婆的殺手鐧是:“兒子是我生的。”媳婦的殺手鐧是:“他不是你族的。”

她們大概天天鬨,刀兄處置起來也十分得心應手,衝到中間,仆人、奴隸就不敢動手了,兩個女人對他招呼上了。都要他來評理。

祝纓算是知道他身上那些痕跡是怎麼來的人,看來不是哪一個人的功勞。

又過一陣兒,刀兄胸口再添幾記,另一邊耳朵也被揪過了,兩個女人都昂起了頭回屋去梳洗打扮,準備晚上的宴會。祝纓則將仇文和蘇燈留下來,跟他們倆說:“來,回答我幾個問題。”

她抽了一個記了一半的空白本子,打開,左一頁寫“花帕”,右一頁寫一些“問好”“稱呼”“天氣很好”等等字句,然後將右頁的文字讓他們倆用花帕族的語言翻譯一下。

花帕也沒有文字,她就用注音標記。反正有時間,先學一點。

寫滿了正反六頁之後,到了點燈的時候,祝纓掃了一眼本子,滿意地道:“你們都去準備一下吧。阿燈今晚不要喝太多,明天還有正事呢。”

“是。”

當天晚上,刀兄一家三口又跟一個正常的家庭一樣了,他還有兩個小孩子,大的三、四歲的模樣,小的還不會走路。吃飯時抱出來,祝纓也給他們一人一枚金鎖片,又給大孩子一個小盒子,孩子看看父親,見父親點頭了,接了過來忍不住當場打開了。

那是一盒子糖,做成各種形狀的。這是很容易的,祝纓從唐師傅那個模子裡受到了啟發,弄了些模子給唐師傅,糖就不再局限於方型的了。方的圓的,大大小小的花、用器、小動物的形狀,隻要糖漿能冷卻成型的,就都能做出來了。

頭人洞主家的孩子,糖是常吃的,換個樣子小孩子還沒學會分辨。

祝纓拿起一顆放到嘴裡,他跟著學著,含糊地說:“糖。”

祝纓摸摸他的頭:“這些是你的啦。”

孩子抱著盒子到了一邊,覺得新奇又好玩兒,有點兒舍不得吃了。

刀兄等人沒再勸祝纓喝酒,各色食物還是流水般送上來,與傳說裡的“山裡人窮”毫不搭邊。

兩個婦人在家裡鬨得天下大亂,又都搶著跟祝纓說話,不在她麵前吵架。祝纓也與她們聊天,問年輕婦人是哪一家的,又跟年長的婦人說:“府城裡也有花帕人,我見過,他說道上遠,我還想去看一看呢。”

年長的婦人就說自己家族的景色也美:“知府要去,就要走很遠的路啦那裡的水更甜、酒更香、姑娘更美。”

祝纓道:“我看她們的繡工,很好。布也有意思,比我常見的窄一些。”

年長的婦人來了興趣,道:“我們用腰機織的。”

年輕的婦人就說:“腰機不是很常見的麼我阿媽家就有。”

祝纓跟她們聊到半夜,從織布聊到衣服從衣服聊到式樣,又聊到首飾等等,聽年長婦人說:“他們從江對岸帶回來的樣子比南府的好些呢。”一時意動,問是哪裡來的。年輕婦人道:“渡江的嘛”

利基族之所以與南府打交道更多,皆因他們北麵橫著條水流湍急的寬闊大河,擺渡十分不易,費時費力它還費船費人,一個弄不好就翻船什麼都上供給了水神。渡河之後的平地也淺,不多遠就是高山峭壁,往這邊過來的路交易遠不如陸地相連的南府方便。

即便如此,也會有少量的物品的流通。尤其再往西一些的地方,與南府等離得更遠,倒值得冒個險渡江、翻山。這樣攜帶而來的多數是些小件。



最新小说: 世子太茶,絕美娘親強又颯 渣男改造紀事 我以道種鑄永生 沈家大小事 和骨傲天一起被迫征服世界 王胥葉凡唐若雪 王爺,你家公主又出去拚命了 靈界仙尊之棄少重臨 鬥羅之我的魂環全是小精靈 顧太太,我們什麼時候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