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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5. 南士 祝纓自認是個散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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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軍的靴底奔跑時發出的擦擦聲,身上的鎧甲隨著動作發出的尖一點的聲音,禁軍們沉重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他們衝進殿內,打架的人就開始往兩邊撤了。

沈瑛算是“始作俑者”,臉上又挨了兩下,餘清泉年輕腿腳好,不但躲閃及時還趁亂踹了彆人好幾腳,自己卻毫發無傷。

禁軍將打架的人隔開,皇帝冷著一張臉,道“不成體統禦史大夫”

王大夫出列上前“臣在”

皇帝指著下麵這些人,問“此當如何”

王大夫自己不回答,點名了殿中侍禦史來回答這個問題。按照規定,就是都記下名字挨個懲罰。禦史回護自己人,順便把沈瑛給摘了出來,認為他們倆還隻是“論事”,是沒有錯的。錯的是動手的人。建議,照著上次朝會鬥毆的結果來辦。

上一次是一片朱紫互毆,這一次紫衣不下場,紅衣之中又摻了好些個青綠色。

一群朱紫,罰也有限,也不傷筋動骨,大部分人是寫了個謝罪折子了事,一點兒也不妨礙他們繼續秉國。如果比照著舊例來,今天大部分人能夠逃脫。

皇帝氣道“明知故犯,還能寬宥麼”

王大夫建議,讓這些人都停職反省。

皇帝認為餘清泉也出腳了,得回家吃自己。王大夫道“陛下,禦史不能因言獲罪。”

此言一出,得到了許多人的附和,皇帝不好堅持“回去閉門思過”

王大夫又問“那要思多久呢沒有永遠呆在家裡的道理。”

皇帝隻好說了個“一個月”。

有了餘清泉打樣,則參與毆鬥的其他人就都不能得到比餘清泉更輕的處罰,王大夫道“動手的,官降一級,也都閉門讀書去。”三個月。

皇帝道“就這樣吧。”

他往下一看,也有些灰心,不禁想先帝坐在這個位子上的時候,看到的也是這樣麼他是怎麼做的

想了一陣,發現印象中自己記事起,先帝就基本能控製朝局了,至少不會這麼混亂。直到先帝晚年失明。

皇帝道“散了吧。”

群臣三三兩兩地往外走,有剛才吃了虧的,還遠遠地對剛才的對手叫罵“必要與你分個高下”

“分就分,怕你不成你說個地方咱們接著打”

隨後,被各自的上司罵回去了。

祝纓見狀,對林讚、施季行使了個眼色,三人帶著大理寺的人飛速地溜了。

回到大理寺,祝纓開了個晨會。現在大理寺的事務比辦魯王案時少了許多,祝纓開始著手複核舊案“不要積壓,免得以後再有大案又要手忙腳亂。各領幾個州縣,核吧。”

“是”

祝纓又讓日常事物給林讚處理,再叫過施季行來,與他詳談。

施季行心道難道大理寺又要有什麼大事麼沒聽說啊家裡阿爹也沒提過。

兩人到了祝纓的屋子裡,沒在正堂坐,祝纓請他到旁邊的坐榻上對坐,說“陛下命寫的大理寺條陳寫完了。”

“是,已經呈上去了,沒聽說陛下有什麼抱怨。”

祝纓道“你再寫一個,不是交給陛下的。你自己寫了自己看,對大理寺的職司、各項事務等都要有個數。在自己心裡過一遍,再仔仔細細地想一想,彆拿會典之類的東西來敷衍自己。”

施季行年紀比她大,但口氣很禮貌,問道“大人的意思是”

“交給陛下的交了,咱們自己呢得心裡有數。看今天這架打得一年之內很難平息了。大理寺怕不能置身事外,你是少卿,得把得住。再抽空一些近期的案子和往年大案看一看,現在辛苦一點,後麵省事。”

施季行道“下官明白了。”

祝纓請他喝了茶,施季行便回去忙了。祝纓到書桌前,抽出一張紙來,在上麵畫滿了圓圈,每個圈裡都寫一個名字。標了剛才打架時的站位。

隻要不瞎,剛才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來,尤其是打架,各人的站位就能看出親疏遠近。紫衣沒什麼人下場,動手的這些人裡也不是兩大派對毆,而是分成幾塊。

先帝係、今上係、太子係、“與國同長”係、仕林派、散戶,都各有一群人,這些人又與地域同鄉之類的分類交織在一起。

祝纓自認是個散戶。

對了,先帝諸子都還在,除了魯王,彆人的勢力沒有大的損傷,他們又是一股勢力。

先帝在世的時候都還安分,分類隻是分類,現在都破土而出,成了山頭。

王雲鶴狠一狠心,憑威望憑手段,或許能大權獨攬、儘快平息。但如果那麼乾了,就不是王雲鶴了。他必得是在維持皇帝體麵的同時再做事,這就會慢。

一旦有摩擦,禦史台肯定很忙,而大理寺也不得閒。

最好的辦法,就是天子振作起來,早點養出自己的勢力,甭管什麼派係都能壓得住。

祝纓將紙團了團,燒了。

午飯之後,大理寺迎來了一位稀客王大夫。

王大夫掌禦史台,待人卻和善,笑吟吟地說“老了,覺少,冒昧過來,沒耽誤子璋休息吧”

祝纓笑道“我正愁著沒人說話呢,您請。”

兩人坐下,王大夫打量了一下屋子,道“子璋這裡看著清爽。”

祝纓道“這幾天才收拾完,頭先到處都是卷宗,亂七八糟的。”

王大夫道“魯逆案辦得這麼緊,可是忙壞了吧又不得不儘早平息,子璋辛苦。”

“這陣子誰都不得閒,也不獨我一個人。王公也受累了。”

“哎我先前還真不累,不過,就快了。你乾前半截,我乾後半截。”

“哎喲”祝纓說。

王大夫點點頭“大理寺獄,得給我留些空房,我要關人。”

祝纓道“要多少總不能一總都關了吧那動靜也太大了點,著痕跡了。”

王大夫道“慢慢來,男監女監各留個三、五間就夠了。地方有遠有近,就算拿了人,往回趕也是有早有晚的。”

祝纓道“好。包在我身上。”

王大夫又緩緩地說“又會出一些不錯的缺,子璋如果有意,可不要錯過了。我今看中了一個,子璋有沒有合意的”

祝纓道“您儘管辦。”

“誒咱們還是先商議一下,錯開來的好。子璋看呢”

祝纓道“好。”

王大夫說“散朝後,陛下召了我去,給了我三個名字,讓我派人去查一查有無不法之事。我還記得這幾個人,像是依附過魯逆的。”

祝纓道“魯逆案已經封檔了,在我這兒已經過去了,原來到了您那裡。”

王大夫笑笑,說自己看中了一個五百裡外的府,想安排自己的兒子過去。祝纓道“那就先恭喜了,到時候我隻管去府上吃席,我不喝酒,但飯菜要好。”

“那是自然”王大夫說,“我已派了幾個人出京拿人了,此事須與吏部講一講。子璋,同來否”

祝纓笑眯眯地“求之不得。”

兩人一同去吏部,此時不冷不熱,陽光照在身上十分舒適。王大夫道“隻盼能早些安靜下來才好。”

祝纓道“再鬨騰,也不會比去年末麻煩的。”

王大夫道“比最差的強,也不能就說好了。哎喲,陛下的兒子們也快長大了。”

“東宮名份早定,倒是不愁。”

“在子璋這個年紀,能這麼沉穩的人可不多呀。”

祝纓道“打小我就知道,著急也沒用。”

你一言、我一語的就到了吏部,吏部也比先前安靜了,但是氣氛卻比較緊張。祝纓知道,這是因為姚尚書自己也不太安心。姚尚書算先帝派的,真正的先帝自己人。可惜,先帝死了。現在最不安的就是他們。

看到王大夫與祝纓帶點閒適的樣子,姚尚書心裡甚至有了一點點的嫉妒。王大夫與鄭熹、鄭侯等人一樣,隻沾了一點先帝的邊,他們自己本身就有挺大的勢力。祝纓成分複雜,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皇帝登基中出了力,是新貴。

倆都比姚尚書從容。

姚尚書這幾個月都很緊張,儘量多給自己人留些後路。

三人見了麵,先是寒暄,然後是王大夫說明來意。

姚臻笑問祝纓“接下來會有什麼人,我不一定知道,王大夫或許能知道,你現在是一定已經有數了的。”

祝纓道“陛下說,那件事已經過去了。”

姚臻道“那件事過去了,彆的事呢不能因為附逆,就把做過的惡事統統一筆勾銷了這不好吧附逆還有這好處該問還得問不是”

祝纓道“我也不知道陛下會追責哪些人,檔也已經封了。不過我想,哪些人平素與魯逆走得近,這個大家應該都看在眼裡的。比如”

她簡單說了幾個名字。

姚、王二人都點頭,王大夫又說“膏粱之地,竟讓這樣的人去掌管,實在苦了百姓,又誤了朝廷。該早日換上體恤下情的人。”

三人又分了分名額,全占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們仨完成了一次勾兌。祝纓原不打算馬上伸手的,現在也說了一個縣給顧同準備著。

這個縣離京城比小吳還要近一些,是個上縣,她對姚臻道“就他了。”

姚臻道“好。”

三人都比較滿意,各自散去。

祝纓回到大理寺獄,便下令將男、女監各收拾出五間囚室來,裡麵的用具也給準備好,預備給禦史台的人用。

沒等來囚犯,她調的幾個學生來了。

這一批都是早期福祿縣的縣學生,散在外麵或做官丞或做主簿、縣尉之類,正在苦哈哈地熬著資曆。一入官場深似海,八、九品的小官兒,跑官都很為難,絕大部分這個品級的人摸不到吏部的門檻,隻能在本州裡巴結刺史府的司功等人。

做百姓的時候,看著一個“官身”就覺得了不起,等到自己做了官,才知道在官場上這就是個蝦米。

不做這個官呢,又十分可惜,確實有利。大丈夫建功立業,總比老死鄉間強百倍。

就這麼不上不下地熬著,偶爾也會想起提攜他們的祝纓。無奈離得太遠,現管著他們的是頂頭的州府官員。

突然之間,皇帝成了先帝,太子成了皇帝,人人心神不寧。

更突然的,大理寺給他們調過去做官了

四人哪敢怠慢手上的公文一交,拿了張收條就打起包袱連夜趕往京城。四個人路程有遠近,到得也稀稀落落的。

第一個到的是趙振,祝纓調他來做主簿,從七品,是實打實的升了。他一路興興頭頭地趕到了京城。跑到祝家老宅去,卻發現是祁小娘子住在那裡。兩人也認識,趙振讓隨從打開包袱,分一份禮物給祁小娘子。

祁小娘子道“你帶這些都是孝敬大人的,又分我們做什麼少了一分,也不好看。”

“害我聽說了你們也在京裡,本就準備了你們的一份兒。可憐我也不得自己做主,莫要笑話寒酸。”

祁小娘子道“那我就留下了。大人搬了新府,不過要到落衙後才得見呢。我叫人帶你去。”

“好嘞謝嫂夫人”

祁小娘子嗔道“都說你是個老實人,怎麼也油嘴滑舌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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