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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名士多了去了,也有一縣的名士、也有一州的名士、也有自稱的名士。祝纓見過天下頂頂有名的兩位,如今對名士並沒有太多的欽慕。
劉鬆年是個毒舌,楊靜又孤高,名士總有各種缺點,祝纓沒有不管不顧連夜趕路,而是先在阿蘇家休息了一夜。
這一夜,蘇鳴鸞過得十分精彩,她先找上了女兒,詢問鹽場發生了什麼事,蘇喆並不肯說。蘇鳴鸞疑心更重“你的樣子可不像什麼都沒發生必有大事”
“沒有。”
母女倆對峙了小半個時辰,蘇鳴鸞道“你要不說,就不要走出這個房間了。”
那不行當然可以逃跑,可一旦逃跑了,很多事情就要被攤到太陽底下了,蘇喆無奈,問了一個問題“孔雀私扣販賣鹽的事,您知道的吧”
蘇鳴鸞沉默了一下,道“不知道。”
“假裝不知道。”蘇喆說。
母女倆大眼瞪小眼,蘇鳴鸞道“沒人告訴我這件事。”
“您知道了。”
最後,蘇鳴鸞說“這件事我會給姥一個交代的。”
蘇喆瞪向母親“什麼時候可彆顯得我太笨啊”
蘇鳴鸞半是的欣慰半是惱怒地說“你很聰明麼不要猜姥的心思,她總能比你多想一層。怕她知道了我看了出來,嫌你不會辦事你才多大辦過多少事就要比我高明了我看得出來才是正常,看不出來就要出事了。這個,她也是明白的。”
蘇喆道“那我還是要查,你們多出來的鹽、多出來的錢,都乾嘛去了”
“乾嘛去了當然是有正項鐵不要錢聘匠人不要錢養兵不要錢”
“誒”
“我隻有你一個,你卻有幾個舅舅呢外麵,行商在外,不要護衛養兵也花錢要修路,要養人,要打點會館買賣、要擴建山寨、安置繁衍的人口頭人,哪是這麼好當的”
蘇喆低下頭,絞著衣角,蘇鳴鸞道“要查就查去吧,給孔雀留點麵子。”
“哦。”
蘇鳴鸞歎了口氣,又去找祝纓。夜深了,深夜找祝纓,總是會讓人想起一些事情來。蘇鳴鸞無奈地笑了笑,叩響了門板。
祝纓果然沒睡“進。”
蘇鳴鸞走了進來,走近了就要跪下,祝纓口出發出一聲“嘖”,蘇鳴鸞又站直了。兩人相視而笑,祝纓道“說說吧。”
“孔雀做的事,我知道。”
祝纓點了點頭“一個家,乾活兒多的難免會有些想法。”
“是,給他們分些好處我也不是很介意,隻當是買個消停了。可他們要是不肯消停,不劃算了,我也隻好先顧自己了。好在,您回來了,他們也收斂了。”
祝纓道“這事我知道了。我人不在這裡,你們操心,多勞多得。如今我回來,會管好的。”
蘇鳴鸞深深地低下了頭“您回來了,我就不急了。小妹”
祝纓笑了“有乾勁、不服輸,挺好的。”
“比我年輕的時候順得多了,更加與您年輕時不能比。”
“咱們辛苦這幾十年,不就是為了她們能輕鬆自在些麼”
說到孩子,蘇鳴鸞的心也柔軟了下來,拖了把椅子坐到祝纓身邊,她有無數的心事對彆人都無法講,譬如如何將家業平安、完整地傳到獨生女兒手中,又如何維係這樣的傳承。
因此,她開了個頭,說起了科考“寨子裡有些孩子想到府裡見世麵,也不知能不能考。”
“什麼能不能隻要本事夠了,比彆人強,能被取中,當然就可以。”
“男女都有。”
“當然。”
蘇鳴鸞道“我很擔心以後,我們像是異類。一旦有人要撥亂反正,怎麼辦我隻有這一個女兒,她得有孩子,想要有孩子就要有丈夫,有人要她的丈夫出頭怎麼辦這可是我阿蘇家的祖業”
“招贅嘛”祝纓不在乎地說,“可以定例。小妹,這不是家事。”
“當然不是。”
祝纓雙手一攤“那就不能拿家事、的腦子去想。得之、失之,失之、得之,唯有權柄不可授人,就算死了,也要綁在自己身上。”
“是。”
回程,連巫仁都心情不太好,嘴巴嘟了一路,路丹青甚至擔心回府之後她的嘴唇會累得發酸。
祝纓還是一如既往。
在離城一十裡的地方,出來巡城的林風迎了上來“姥您可算回來了親娘哎這都來了個什麼東西”
路丹青笑罵“你做這個鬼樣子乾嘛沒頭沒腦的從頭說。”
林風抄起水囊喝了一口水,開始罵“什麼見了鬼的名士喲,當然我沒見過呢上來就擺臭架子,壓根兒沒聽過他的名字。我可是在劉相公府上任過職的,有什麼名士,我不知道嗎偏偏還要說我隻與你們使君說話。趙大哥說,他雖然可厭,卻是從山外來投效的,就當是千金買馬骨,給他安置在客館裡了,請您快些回去看看吧。
咱們又不是沒見過丞相,他架子比丞相還大呢”
祝纓笑道“是嗎那倒要看一看了。”
一十裡地,很快就趕到了。
祝纓先回府,見了母親、花姐,花姐道“聽說,來了位名士”
張仙姑道“說是不太好伺候”
祝纓道“我見過了再說。”
張仙姑道“哎喲,要見有本事的先生,你這樣可不行,換身衣裳、擦擦汗吧。”
天氣炎熱,祝纓洗漱更新,重新梳了頭。因在孝中,便著素月絹衫、戴銀冠,仍然是她習慣的男式裝束,隻在一些細節上作了更方便的小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