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衣忽然看向徐寅君:“你們為他洗漱時,他身上可有傷口?”
頓了頓,夏昭衣補充:“是受刑留下的傷口。”
徐寅君道:“有些許皮肉傷,腳上尤其多,但更像是趕路時留下的。”
“上身呢?手腕呢?腰肢處和臀部腿部呢?”
徐寅君搖頭:“隻有瘡口痊愈後留下的疤,興許染過什麼病,又或者是蟲子咬的。有幾處應該潰爛過,但都不像是受刑留下的。”
“這更不可能了,”支離上前,有些激動地道,“夏家當年被流放去賀川荒地的有數百人,能活著到那的不足一半。他們無不遭受殘酷的毆打虐待,無人能不留傷!”
說著,支離看向夏昭衣:“小師姐,也許我下午猜錯了,這個老漢未必就是夏家人。”
夏智沉聲道:“不管是與不是,他出現在此,背後定有人在推他,而此人的目的,便不知是什麼了。”
徐寅君道:“二小姐,我們要怎麼辦?要如何處置這個人呢?”
夏昭衣一直沒說話,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老漢。
支離又忍不住了,很輕地說:“小師姐,又也許,我剛才也是說錯了……我不應該那麼武斷絕對地認為所有被流放的夏家人都遭遇過毆打虐待,如果這個老漢嘴巴很會說話,說話很討喜,押送的官兵未必就會嚴苛對待他。還有,萬一剛好押送他的是個仁厚良善之輩,或者受過夏家之恩的人呢。所以,他又有可能,真的就是夏家的人。”
夏昭衣忽然淡笑:“我們不猜了。”
“不猜了?”徐寅君和夏智同時道。
夏昭衣看回老漢:“該絞儘腦汁的不是我們,是推著他來找我的人。不過,若能幫這老漢找到回家之路,也算善事一件。”
說著,夏昭衣看向徐寅君:“那位來找康劍的人,眼下在何處?”
“他走了,”徐寅君道,“我差人去卿月閣,他隻等了一會兒的功夫,便不等了,說明日再來。”
“你同他提過卿月閣嗎?”
“沒呢,此人身份不明,我便未說。”
“那,他可有留地址?”
徐寅君搖頭:“也沒有。”
“若他明日過來,你問問他,楊柳樓同湖州的字畫先生文白溪關係如何,若是關係不錯,可否由楊柳樓出麵請這位文白溪先生到衡香一趟。”
支離眼睛一亮:“小師姐,是那位畫工了得的文白溪?”
宋知晴點頭:“嗯。”
此前隻道邰子倉厲害,可以根據旁人口述繪出人像,可惜他的夫人白清苑死後,邰子倉徹底隱世,無人知他所去。
這位文白溪與邰子倉同為水墨秋徒孫,但二人的畫風已成兩派,不過,畫工卻一樣了得。
文白溪不曾見過康劍,依然能畫出九分神似,足見功底。
徐寅君道:“東家,如若請不到呢?”
宋知晴笑了笑:“那就隻能去文和樓問問,誰畫工不錯。”
夏智道:“二小姐放心,總會有高手的,文和樓都是才子,定有畫畫了得的!”
宋知晴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卻不知為何,她對那位文白溪頗為好奇。以及,既是個人才,她想招攬過來。
北元反擊之戰即將打響,人才,怎麼都嫌不夠多的。
遠處,幾雙眼睛在黑暗裡望著燈火明堂的知語水榭。
為首的男子麵容不算多俊,中等個子,氣質文雅內秀,笑起來卻頗為清爽陽光。
他含著一抹淡笑,看著知語水榭:“她應該會把杜申蛇照顧好吧。”
離他最近的一個男人麵相俊美,美至妖嬈,恭敬說道:“杜鐵生已經瘋了,他誰都不認,隻認阿梨,他還非常難纏,除非他們將他殺了或者羈押,否則,杜鐵生會一直糾纏鬨騰。”
這個說話的俊美男人,正是東方十。
孟思鄉笑道:“當初他們在城外將我救下,就說明他們有一顆仁善之心,不會見死不救。這杜申蛇,他們就算不打算留著,也會安置妥帖的。”
他提及數月前那一場變故,東方十的麵色微變。
他小心觀察孟思鄉的表情,但實在看不出,他這笑容到底有無藏著東西。
那場變故是他失職,失職便是過,有過錯之人都會遭罰,但孟公至今不提半個罰字。
或許,和他們如今可用之人越來越少有關吧。
“走吧!”孟思鄉轉過身去,淡笑說道,“阿梨應該快去北元了,她一走,沒人能鎮得住那群家夥。所以我們也得走了,可不能像現在這般瀟灑,在衡香夜市裡閒逛咯。”
東方十邊走邊道:“方、金兩家重創,郭觀一死,陳夫人那短時間內也不會有作為。這麼一看,他們如今元氣大傷,可比我們要殘。”
孟思鄉聽著他的話,笑容變得更加燦爛,眼神卻變得極深,望著不遠處的文和樓。
從徵夢塔到寨水嶺的桃林小苑,再到整個衡香府,還有陳夫人在城外鄉村裡所購置的幾處宅院,全被這個小姑娘清掃得乾乾淨淨。
他和那些人鬥了這麼多年,她一來,便在半年裡乾了他五十年都沒乾成過的事。
而不幸的是,他也會成為她要乾的對象……
孟思鄉心緒變得沉重,恐怕不好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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