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揚帆!
“這正是我們需要明確的事情。”徐盈說,“正因為我方的工人沒有接觸過數控機床,所以在合資企業建立之後,奧丁工廠方麵需要派出有經驗的技術工人,到中國來幫助培訓我們的工人。在必要的時候,我們也可以安排一部分工人到美國去,直接參加奧丁工廠的生產。
“這項內容,需要寫在合作協議中,要明確規定我方工人參與生產的比例和時間節點。我們的工程師也要參與奧丁工廠的產品設計,奧丁工廠方麵要毫無保留地向我方的工程師傳授設計經驗。”
丹皮爾冷冷地問道“徐女士說的時間節點,具體是什麼樣的?”
“我們希望在半年之內,我們的技術工人能夠承擔合資工廠裡70以上的精密加工工作。”徐盈注意到了丹皮爾的口氣,但箭在弦上,也不得不發了。
“這也是我們的希望。”丹皮爾露出一個陰陽怪氣的笑容,“不過,恕我直言,這並不現實。我並不認為你們的工人能夠在半年之內掌握那些精密加工設備的操作。”
“數控機床的操作並沒有太大的難度。”化工廳機械處處長梁國棟發話了,“我們茂林省沒有數控機床,但我去外省的兄弟企業參觀過他們從國外引進的數控機床,也實際操作過。
“以我的經驗,一名有經驗的機床工,隻要學習半個月,就能夠掌握數控機床的基本操作,後麵就隻是經驗的積累而已。
“其實,有操作傳統機床的經驗,操作數控機床並不難。操作數控機床的難點就是寫加工程序,很多程序都是有固定套路的,改幾個參數就可以了。美方的工人在旁邊把關,由咱們的工人實際操作,是完全可以辦到的。”
梁國棟早年就是工人出身,是因為技術出眾而被提拔起來當了乾部,後來又從工廠調到了省廳。他在機床操作方麵有很高的悟性,至少在化工廳係統內是對數控機床了解最多的專家。
他這番話,既是對丹皮爾說的,也是說給在場的其他人聽的,用於證明徐盈提出的要求具有可行性。
祝年聽出了其中的端倪,他看向丹皮爾,問道“丹皮爾先生,剛才徐廳長和梁處長提出的要求,你覺得如何?”
丹皮爾說“就我個人而言,我非常理解並且認同徐女士提出的要求。不過,我們無法把這個要求寫在雙方的合作協議裡。
“至於梁先生說的那種方式,這或許是一種中國式的培訓方式吧。在我們美國,機床的操作是需要經過係統化的培訓的,一個年輕人至少需要經過兩年的正規培訓,才能獲得操作機床的資格。”
“你這分明就是混淆是非嘛!”梁國棟急了,“你說的兩年正規培訓,是那種剛從學校出來,沒有經驗的學生。我們的工人都是有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經驗的,六級、七級的車工,學數控機床還需要從基礎學起嗎?”
“這或許就是我們之間的差異吧。”丹皮爾說。
“你說什麼差異?”梁國棟逼問道。
丹皮爾索性就不吭聲了,隻把目光投向了祝年。
這幾天下來,他已經看清楚了中方這些人的關係以及各自的風格。他知道這個屋子裡說話管用的隻有兩個人,那就是徐盈和祝年。
徐盈作為化工廳的領導,在合資這件事情上的發言權更大,同時她也是一位很務實的官員,所以才會揪著培訓和技術的問題不放。
相比之下,祝年的興趣點隻在於引進外資、促成合作,至於合作之後如何生產,他是不在乎的。
丹皮爾是瓦蘭斯的一個遠房侄子。早些年,奧丁工廠業務還很興旺的時候,丹皮爾曾在廠子裡當過行政主管,其實就是幫瓦蘭斯跑腿打雜的。
他腦子很靈活,與一根筋隻懂得生產的瓦蘭斯相比,他在處理各方麵關係方麵頗有一些手段,在廠子的經營中也算是發揮過一些作用的。
後來,奧丁工廠的生意日漸蕭條,廠子裡的雜事也沒那麼多了,丹皮爾便離開了工廠,到彆處混去了。
前些天,瓦蘭斯把丹皮爾叫回來,跟他說了打算到中國去建合資工廠的事情,問他是否有意參與。瓦蘭斯覺得,他自己不擅長處理人際關係,跑到異國他鄉去,沒準會遇上什麼麻煩事,這個八麵玲瓏的侄子或許是能派上用場的。
丹皮爾聞聽此事,很感興趣,表示自己願意陪瓦蘭斯去中國與中方談判,未來還可以擔任合資工廠的美方經理。
瓦蘭斯曾答應高凡會親自去中國指導合資工廠的生產,但他畢竟上了年紀,不可能長期呆在國外。侄子願意替他去當合資工廠的經理,他當然是樂意的,這其中,還有一些提攜晚輩的心態。
這一回,原本的安排是瓦蘭斯帶著丹皮爾來中國考察,不料臨行前瓦蘭斯舊疾發作。雖然不是什麼嚴重的毛病,但在美國人看來,中國是一個落後國度,缺醫少藥是必然的,帶著病跑到中國去,萬一病情有什麼變化,無疑是比較麻煩的。
於是,瓦蘭斯隻是放棄行程,讓丹皮爾一個人來了中國。
依著瓦蘭斯的想法,丹皮爾要做的事情並不多,主要就是去現場看看,最起碼,要確認一下這個茂林化工機械廠是真實存在的,高凡並不是一個騙子。
至於雙方合作的條件,瓦蘭斯與高凡是有過約定的,此後與化工廳的溝通也基本是照著這個約定來的,雙方沒有什麼分歧,也都有合作的誠意,所以問題不大。
高凡曾經跟瓦蘭斯說過,建立這家合作企業的目的是承接滄化科貿的維生素c裝置生產,這是一樁急活,耽誤不起時間。
瓦蘭斯因此交代丹皮爾,隻要考察的結果符合預期,就可以代表他與中方簽約。在這方麵,丹皮爾是有經驗的。
當著瓦蘭斯的麵,丹皮爾連連稱唯,表示會一切照著叔叔的意圖去辦。但事實上,丹皮爾有他自己的想法。他覺得,瓦蘭斯太過天真了,也太過厚道了,這樁合作,既然是中方有求於美方,他為什麼不爭取更多的好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