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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詩是個很乾脆的人,既然決定了跟著女兒下鄉,便想在走之前趁著這幾天把能報的仇先報了。
“等會兒你二妗子回來了,我把她留下陪我說會兒話,你拿著鑰匙回家去幫媽媽取個東西,今天正好王靜雯去了她奶奶家,家裡沒人,東西放在媽媽房間大衣櫃最上麵的小抽屜裡,這是小抽屜的鑰匙,你拿著”,說罷,越詩遞給女兒一把綁著紅繩的鑰匙。
“對了,還有,你打開床左邊的抽屜看看,把裡麵放著的錢和票都拿出來,再把咱們娘倆的衣服和被褥收拾好,放到樓上張大娘家,她要是問你的話,你就把她叫到醫院來,就說媽媽有要緊的事找她”,越詩又吩咐女兒道。
越靈接過鑰匙點頭應好,她來的時候還碰上過張大娘,張大娘的小兒子張偉今年高中畢業,按說也該下鄉了,但張大娘平素最疼這個小兒子,舍不得讓他去農村,對於學校和街道的要求也是一拖再拖,最近她也頭疼著呢。
母女倆又說了會兒話,孫燕才吃飽喝足手裡拿著個油紙包進來。
“哎呦小妹,這城裡就是不一樣,樓底下國營飯店的豬肉白菜餃子可真好吃,就是價錢貴了些,不過話說回來,你嫁進城裡可算是享福了,不像我跟著你二哥,成日裡吃糠咽菜的”,孫燕剛進門嘴就說個不停,話裡話外羨慕越詩命好,暗示她發達了也不要忘了提攜自己娘家人,給她侄子找個城裡工作,讓她二哥二嫂也跟著享享福。
越詩笑著應和,打開孫燕帶回來的油紙包,裡麵是四個素包子,包子個頭特彆小,看著不像是那種單賣的大包子,反而像是飯館裡大師傅做的小籠包,不過這個數也不夠啊,小籠包一籠屜得有8個呢,現在這隻有4個,還不夠一個人吃的。
越詩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孫燕,不緊不慢道“二嫂,你這是在哪兒買的包子啊,不會是被人騙了吧,國營飯店的包子可不是這個頭啊。”
孫燕的臉色僵了一下,隨即笑著掩飾道“啊是嗎我就是在國營飯店買的啊難不成他們看我是鄉下人欺生一會兒我下去找他們去哦,對了,小妹,你喝不喝水,開水房在哪兒我去給你打壺開水來”,說著,沒等越詩母女倆反應,便提起病床底下的暖水壺準備往外走,但她提起水壺的一瞬間手往下墜了一下,因為水壺是滿的。
“妗子,你先歇會兒,彆忙活了,水壺是滿的”越靈提醒道。
“對啊嫂子,你彆光顧著我,你嘴角好像還沾著油呢,罩衣前麵還濺了幾滴油星子,你要不先去水房收拾一下”,越詩說罷把旁邊小桌子上的肥皂盒遞給孫燕。孫燕今天上身穿了一件土黃色的罩衫,下身搭著肥大的老土布褲子,這是她唯一兩件沒有打補丁的衣裳,穿著還算體麵,但這會兒上衣前襟處濺了好幾塊大的油漬,看起來就有點埋汰了。
孫燕低頭一看,果然衣服前麵被油濺得不成樣子,她頓時有些心疼,這件衣服她平時隻有出門才會穿,可是愛惜得很。
“那我先去水房收拾收拾”,孫燕接過越詩遞給她的肥皂,稀罕地看了看,平時在家裡死老太太哪舍得買肥皂給大家用。
等孫燕出去,越詩把手上的幾個包子塞給女兒,說道“你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看見熟人了避著些,最好不要讓人知道你回來了,東西收拾好放到樓上後跟你張大娘一塊兒過來,這幾個包子你拿著路上吃,媽媽櫃子裡還有些吃的。”
“媽,你留著先墊墊肚子,我一會兒下去隨便吃點兒就行”,說著,越靈把油紙包重新推拒到越詩手邊,不等她反應過來便拿上鑰匙出去了。
越靈走出醫院大樓前看了一眼一樓掛著的時鐘,現在是三點五十,工人一般要到下午六點才下班,這會兒回去一路上應該碰不上什麼熟人,她來的時候也就碰上了張大娘一個認識的人。
如今見到了媽媽,她心裡總算踏實了,剛剛坐公交往醫院趕的時候,她心裡亂糟糟的,什麼也顧不上,這會兒站在公交車站等車之餘,倒是有了些閒心看看這六十年代末的城市景象。
入目所見基本都是三四層高的樓房,偶爾有幾座低矮的平房錯落其中,房屋外牆基本沒有任何裝飾,色澤沉悶的灰紅磚瓦在太陽底下更顯老舊,孫燕剛去的國營飯店就是一座古舊的二層小樓,小樓外牆還被街道辦刷上了醒目的幾個大字標語“農村天地廣闊,青年大有可為”,一看就是鼓勵學生下鄉的。
越靈再看了看旁邊的建築,基本上隔一二百米就有一處標語,公交車站對麵的院牆上也被刷著兩行標語“以糧為綱,全麵發展;發展經濟,保障供給”,再後麵一點的郵電局牆上紅色的大字也很醒目“全世界勞動人民大團結萬歲”,這些標語看著的確很有這個時代的特色。
城市的道路看著也寬敞平整,因為是上工時間,路上往來的行人並不多,公交車上更是空蕩蕩的沒幾個人,越靈上了迎麵駛來的7路公交車,4分錢買了票找了個空位坐下,半小時就到蘇北大學那一站了。
她下車低著頭步履匆匆地往家裡走,直到進了自家房門才鬆了口氣,好在這一路上沒碰見什麼熟人。
不說人品如何,王建業確實是個會鑽營的人,他當時資曆不夠,但三天兩頭往校領導那裡獻殷勤送東西,後來換房的時候學校給王家換了個120平的大三室,要知道,城裡住房緊張,一般家庭十幾口人祖孫幾代才能擠在一間五六十平米的房子裡,而王家滿打滿算才五口人,就住了這麼大一套房子。
家裡三間屋子,越詩和王建業住南麵朝陽的那間主臥,王兆衍單住一間,越靈和王靜雯雖然兩人彼此相看兩厭,但還是不得不住在一起。
家裡果然一個人都沒有,越靈進門直奔主臥,找到媽媽說的那個小抽屜裡的盒子,她把那個鐵皮盒子拿到手上一掂量,還怪沉的,不知道裡麵裝了什麼,不過她也沒顧上看,便又走到床邊打開床左邊的抽屜,裡麵淩亂地放滿了各種票證和零散的紙幣,還有好幾張10塊的,越靈將裡麵的錢和票證一掃而空,全部放進自己口袋裡,可惜她的房間金手指隻能把裡麵的東西往外拿,不能把外麵的東西放到裡麵去,不然就更方便了。
把最緊要的東西拿出來後,越靈將衣櫃裡自己媽媽的衣服全部收拾起來,用一個大包袱皮裹起來,然後又到隔壁房間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連著被褥卷在一起,也用一個大包袱皮裹起來,又在廚房收拾了兩套碗筷,將她們母女倆能用的東西都歸置在一起,然後上樓喊了張大娘下來幫她搬東西。
張翠喜婆婆前些時候摔斷了腿,她這兩天在家伺候老人,越靈敲門的時候她還一陣嘀咕,這時候誰會找她
“越靈怎麼是你你不是去醫院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你媽怎麼樣了”張翠喜開了門見越靈站在屋外,忙讓她進屋坐會兒。
越靈這小姑娘長得太水靈了,她活了這麼些年,還沒見過比樓下這對母女長得更標誌的人,她其實是中意越靈給她當小兒媳婦的,所以一直以來對越詩和越靈母女倆都不錯。
“大娘,我就不坐了,我有點事兒找您,您能出來一下嗎”
張翠喜聽著這話忙出了門,往越靈身邊走兩步,聽著越靈在她耳邊一陣嘀咕後,她驚疑地抬頭問道“你媽真是這樣說的讓你把東西先放我家,再讓我跟著你去一趟醫院,到底是什麼事啊”
“這我也不太清楚,我媽說等您到了醫院她親自跟您說”,越靈回答道。
張翠喜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按照越詩說的做,她跟越詩樓上樓下地相處了這麼多年,越詩不是那種會胡來的性子,指不定真有什麼急事找她呢。
於是她跟越靈上下好幾趟把越靈收拾的那些東西都搬到她家,走前跟婆婆說了一聲,便急匆匆往醫院趕。
兩人到醫院的時候,越詩正在床上躺著閉目養神,孫燕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病房裡隻有越詩一個人。
越詩聽見動靜睜開眼,就見張翠喜幾步走到病床前,小心地碰了碰她的手腕,嘴裡不住地問著這是怎麼了,怎麼遭了這麼大的罪。
越詩笑著應道“沒什麼大事,嫂子,咱先不說這個,我今天叫你來是有件事想跟你說。”
越詩剛想開口,就見孫燕不知道從哪兒摸了一把棗,邊吃邊走進病房。越詩隻能停下話頭,簡單給兩人介紹了下,寒暄了幾句,便讓越靈帶著孫燕去醫院後麵的招待所看看。
“靈靈,你把介紹信帶上,在醫院後麵的招待所給你妗子定個房間”。
越靈知道媽媽和張大娘有話要說,便挽著孫燕的胳膊拖著她走出去,兩人一出房門,越詩就直截了當地對張翠喜道“嫂子,你家張偉今年不是也該下鄉了嗎我想著把我的工作賣給你,讓他到塑膠廠接我的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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