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同誌們群情激昂,周遭控訴響成一片。秦川臉色十分下不來台,盯著嚴峫從嘴角裡咬牙切齒地問“你打人乾什麼啊”
嚴峫“”
“就是他,剛才群眾報警說在樓下跟一男的拉拉扯扯親嘴摸臉,轉眼就跟夜店馬仔上了樓,不是容留賣淫是什麼”中隊長沒注意到周圍刑警們精彩紛呈的表情,指著嚴峫憤怒道“還有剛才在抓捕現場,就是他掩護一名嫌疑人跳窗跑了,你們說兩人偷偷摸摸躲在廁所裡乾啥這桌上幾萬塊錢現金怎麼解釋,不是嫖資是什麼”
如果說剛才隻是死寂的話,現在包廂裡的氣氛,就應該是核爆後的廣袤和虛無了。
秦川那張斯文俊朗的臉青一塊,紅一塊,紫一塊,堪稱開了個大染坊。足足半晌沉默後,他終於憋出幾個字來
“是,絕對是。”
廣大淳樸的基層乾警終於出了口氣,紛紛用人民民主專政的嚴厲目光瞪視嫖娼嫌疑人嚴峫。
秦川“馬翔老高彆愣著了把這幫販嫖娼拉皮條的全部押去市局”
人群紛紛讓開一條道,現場安靜無聲,隻有無數道深刻又複雜的目光在虛空中交織。嚴峫就在那眾多視線凝聚的焦點中,被幾名市局刑警前後簇擁著,離開了這墳墓般安靜的現場。
這個時候派出所民警們想的是不愧是市局,剛才那麼狂的嫌疑人現在大氣都不敢出,他奶奶的太爽了
綜哥紅毛他們想的是這小子是個乾大事的人,單槍匹馬乾倒了那麼多條子,這回得判個二十年了吧
至於市局支隊的刑警們,已經沒想法了,恍惚中隻聽馬翔喃喃道出了大家的心聲“我猜待會回去後,我們會被嚴哥用手銬活活勒死,分屍,砌進市局辦公室的水泥牆”
一小時後,夜店門口人行道邊,秦川拉開依維柯的門,低頭鑽了進去。
後座被整排放平了,嚴峫麵朝下趴著,光著結實的上半身。苟利拿著一瓶跌打損傷膏在給他揉腰,秦川走去探頭一看,倒抽了口涼氣“大苟,老嚴的腎沒給打壞吧”
苟利說“沒事,他皮糙肉厚,再說理論上人靠一個腎也能活。”
“那他以後還能人道嗎”
“那就難說了。”苟利微笑道“不過據說咱們嚴副支隊在相親失敗一百零八次以後已經重振旗鼓,調整戰略了以後洗洗乾淨菊花,也一樣能開啟人生的新篇章,說不定還能勇攀事業的新高峰呢,是吧老嚴”
“給老子閉嘴,”嚴峫有氣無力道,“說了那是我的線人,線人”
秦川嘖嘖有聲地點了根煙“你不厚道啊老嚴,自己有線人,還死乞白賴用我的胖子辦事本來就不靠譜,這下等那幾個毒販反應過來,我又得把他送強戒所去避風頭了。”
嚴峫勉強一揮手,示意他不要廢話“裡麵怎麼樣了,搜出來藍貨沒”
“還藍貨呢,白貨都沒找著。馬翔帶人搜了十八回,也就犄角旮旯裡搜出來幾包葉子,不夠耗子塞牙縫的。”
嚴峫濃密的眉頭一皺。
秦川說“這能怪我嗎,朋友誰料到那幾個傻缺二愣子今兒個出動掃黃,還聲勢浩大的穿著製服,扛著錄像進門那些嘍囉從一裡地以外就聞著味兒跑了,該帶走的都帶走了,能剩下幾包葉子純屬馬翔他家祖上修路造橋積了大德,要不然咱們回去都得被魏局拿手銬活活勒死,分屍,砌進”
“我差點就讓那個叫綜哥的把鮮貨拿出來了。”嚴峫眼珠沉沉的,低聲道“這事不對,不能那麼巧。”
嚴峫眉骨比較高,顯得眉頭緊緊壓在眼眶前端,尾梢又斜飛入鬢,這是個清晰深刻又有些桀驁的麵相。他沉思著眯起眼睛,未幾突然說“去查接警台記錄。”
秦川說“早查過了,還用你吩咐”
“不,不光是今晚的,以前對於這家夜店疑似容留賣淫的舉報記錄全部都調出來,讓頤和路派出所、轄區治安大隊跟接警台一起三方對質,如果對得上就算了,對不上的話就有貓膩。”嚴峫頓了頓,冷冷道“我不信這世上的事能巧成那樣,市局今晚臨時行動,整好派出所就接到報警來掃黃,前後五分鐘都不差查,給我嚴查到底”
秦川點點頭,打開車窗,把頭伸到外麵對刑警吩咐了幾句。
“現在怎麼辦,老嚴”
嚴峫吸著涼氣,慢慢從後座上坐起身,咬牙按著後腰。
他其實真算強悍的了,在暴力拒捕過程中被貨真價實的警棍那麼狠命一抽,換體質差點的,估計當場就得橫著送上救護車了。
“沒辦法,回去審阿綜跟他兩個馬仔,著重突破點是那個紅毛,看能不能從他嘴裡撬出點東西來。另外這家夜店所有監控錄像全部拷貝,送去省廳物證中心做銳化,立刻安排視偵後續跟進調查。”
他每說一句,秦川就點一下頭。末了嚴峫沉默片刻,盯著車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臉色複雜晦暗,不知道在想什麼,然後抬手摸了摸耳朵。
“老嚴”秦川低聲提醒。
“哦,”嚴峫回過神來,說“我在想,幸虧我們手裡還有胡偉勝。”
秦川直覺他剛才那靈魂出竅般的狀態不是因為這個,但他沒追問,隻疑道“胡偉勝恨你恨得出血,隻差沒撲上來撕你肉吃了,還能審出東西來”
嚴峫冷冰冰道“隻要是犯罪分子,哪怕扒皮抽筋,我都能從他骨髓裡榨出東西來”
車廂裡安靜良久,隻有苟利默默收拾醫藥箱的輕微動靜,以及車窗外夜色中刑警們來回忙碌模糊的聲響。
“哎,”嚴峫突然想起了什麼,“怎麼魏局到現在都沒跟咱們聯係”
秦川也一怔愣,緊接著兜裡手機就響了。
“喂,我秦川方隊”
秦川和嚴峫對視一眼。
方正弘是建寧市局禁毒支隊長,也是秦川的頂頭上司。但他已經快退休了,年初的時候在行動中受了傷,導致舊病發作險些送命,現在已經幾乎處於半隱退的狀態。
這都快兩點了,是什麼讓這個老頭突然從市局辦公室裡打電話過來
“嗯,我們還在現場做後續處理,很快就能收隊不是特彆成功,情況比較複雜,等回市局後再什麼您說什麼”
秦川因為熬夜沙啞的嗓子頓時走了調,嚴峫猛地抬頭。
手機那邊傳來方正弘衰老、疲憊又不苟言笑的聲音,說“胡偉勝死了。”
仿佛一顆悶雷,車廂裡的三個人同時劇震,陡然色變。
嚴峫霍然起身搶過手機,直接開了擴音“喂方隊,我是嚴峫。胡偉勝死了什麼時候,怎麼回事”
電流沙沙作響,不知過了多久,才聽方正弘異常乾澀地,緊繃繃地吐出了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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