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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妙清微微一怔,甚至來不及為這個嗓音說話時語氣中的輕嘲有什麼反應,更無暇去多想這個清冽好聽的聲音所說的事情,隻是渾身一陣戰栗,仿佛再也忍不住一般轉頭看向了來人。
徐徐回過頭去,妙清便看到了說話的人,他背光而立,緩步朝殿中走來,身量頎長,略顯瘦弱,衣袂翩飛,飄逸從容。殿宇外的陽光灑落下來,穿過偏殿外的回廊灑在他身上,他頭上束發的玉冠反射著暖陽的光輝,越發顯得玉質溫潤,光華炫目。
因是背光行來,妙清一時看不清此人的麵容,隻看到他被玉冠所束的一頭流瀉而下、光澤烏黑的長發,看到他身上所穿的玄色長袍,隨著這個熟悉又讓他覺得陌生的人徐徐走來,衣袍袖口、袍腳以銀線紋繡而成的繁複紋路折射出流光溢彩的光華來。
這個步履從容靠近過來的人影如此熟悉,卻又夾雜著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陌生,妙清一時不由怔愣在原地,他一邊認為這就是寧修臣,他死而複生了,一邊卻又覺得荒謬。怔怔注視著玄淵,妙清心房裡先是湧起驚愕,但緊著卻又忍不住泛起一絲絲的喜悅,甜的仿佛似蜜。
挽著佛串的左手不由自主的握緊了那挽了好幾圈依舊垂下來的部分,當握緊那一顆顆質地細膩、顏色森白的冰冷骨珠時,妙清才能感受到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而不是什麼虛假的夢境,又或者其他什麼假象。
但即使能夠確定眼前的一切並非虛妄的假象,但背著光走進偏殿內來的人,卻是妙清以為他早已經降服的世間最大之魔,是他以為已經被他除去再也不可能動搖他心神的人,這如何讓他不驚愕、不驚懼。
但最讓妙清無顏以對佛祖的是,他不得不承認,在親眼看到寧修臣未死,重新出現在他麵前與他相見之後,在最初的驚愕淡去,他心頭湧起的卻是還能再見到他的高興和喜悅,而不是魔未曾除去的悲痛和擔憂。
他在為世間之魔還未死去還活著而高興,他不能欺騙佛祖,也不能欺騙自己,其實在他心裡,對於寧修臣還活著,還能站出來與他見麵的事情,他是非常樂見其成的,是很高興的。
他是佛子,但他卻不想這個世間之魔死去,何其可笑。
果然隻要這世間之魔出現在他麵前,他就會被動搖心誌,會忘了佛理教誨,忘了隻有降服除去世間之魔,才能教化世人,才能引導向善之人前往極樂淨土。
所以當這世間最大之魔再次出現在他麵前,竟然沒有死去,他果然應該再次出手將他殺掉嗎無聲立於殿中,妙清左手死死攥緊手中的由森白骨珠串成的佛串,原本充滿了悲憫慈悲、超脫高潔神色的眸子已然幽暗晦澀一片,流轉著駭人的魔意。
麵對神色幽幽,聖潔超脫不再,隻剩下幽暗深冷的妙清,玄淵不由嗤笑一聲,對渾身氣息陡然變得幽邃晦澀的妙清視而不見,也無視他身上的殺氣冷意,他徑直往前走去,與妙清擦肩而過。
在偏殿中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玄淵姿態隨意閒適,半靠在椅背上,他一手支起下頜,偏頭抬眸看向了流宿雲,眼中帶著幾分嘲意,勾了勾唇“我早說過,千佛寺的佛子妙清,早已經心魔叢生,瘋癲入魔了。”
隨著玄淵與他擦肩而過,找了個位置坐下,轉過身去的妙清又轉了回來,左手緊緊捏著骨骸佛串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玄淵,神色間再也找不到之間的超然物外,佛意盎然,隻剩下一片幽寒魔魅,氣質大有改變。
而對於自己身上所發生的變化,作為當事人,妙清卻是一副根本沒有察覺到的模樣,他完全沒有發現,在看到玄淵出現後,在被他批為世間最大之魔的“寧修臣”出現時,他整個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流宿雲坐直身體,微微往前俯身,他目光驚懼難言的掃了妙清一眼,眉頭深鎖,沉聲問道“他會變成這副模樣,莫非就是受到寧修臣身上那種魔魅氣場影響的原因”問這句話時,他語氣裡不由自主的夾上了幾分忌憚。
“隻能說有一部分原因是因此。”玄淵語氣淡淡的回答,他依舊撐著下頜,隻是不再偏頭看向流宿雲,反而垂下了濃密的眼簾,目光落在腳下的地麵上,“佛門本就容易入魔,再加上寧修臣作為催化劑,妙清已經瘋了。”
流宿雲深吸了一口氣,不由忍不住喃喃自語道“薑樂容還不算什麼,畢竟她本來就頗為偏執,會心性扭曲多半是由於她自己的原因。但是妙清”回想到玄淵出現之前這位千佛寺佛子的氣質姿容,流宿雲不由駭然,“由佛墮魔,這可了不得。”
垂下的睫羽輕輕顫了顫,若翩躚蝶翅,玄淵抬起眼來,目光淡漠的覷了流宿雲一眼,語氣略微不屑,嘲諷道“這可得看人,你收了流宿雲為徒,不也一樣與他相處時日頗久,但你可沒有被影響到什麼,可見不是所有人都會中招,還是得看各人心性意誌不同。”
流宿雲當下改了口風,特彆坦然的說道“你說得沒錯,隻有像我這樣不被皮相所惑,不受魔魅氣場所影響的修士才是真正的意誌堅定,深受各種誘惑而不該其誌,這妙清必定是禪心不堅,方會如此,還是需要多再加曆練。”
對流宿雲這等自誇的話,玄淵實在連去問一句“臉呢”都沒興趣,隻自顧自的淡淡說道“留影石準備好了沒有,將千佛寺佛子妙清遠來魔域,欲度化魔域,但自身卻早已經墮魔,千佛寺不過是藏汙納垢之地的消息放出去。”
流宿雲挑起眉頭,一臉得意的拍了拍胸口,十分積極的開口道“我辦事,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其實他隻動了動嘴,真正辦事的顯然不是流宿雲這個魔尊,畢竟像一些不重要的小事,實在沒必要他親自去辦。
目光掃過氣質幽暗的妙清,流宿雲接著道“我要整個魔域、整個修真界都知道,千佛寺的那群賊禿,根本不過是一群沽名釣譽、沒什麼本事,隻知道開口說幾句我佛慈悲、阿彌陀佛的家夥,讓千佛寺在整個修真界都沒臉,聲譽大降。”
難得有機會給千佛寺的佛修找麻煩,流宿雲當真是說不出的積極,雖然這件事情最開始是玄淵提起,但真正要完善這個計劃,還真的非得要有一方勢力相助才行,魔域正巧能為流宿雲所驅使。
妙清根本沒有注意到玄淵與流宿雲說了些什麼,在怔然凝視了玄淵許久後,他終於忍不住低聲開口,喃喃說道“你沒有死,真的太好了。”妙目中眸光深沉難言,仿佛帶著許多幽暗,“你沒有死。”
揚起眉,玄淵似笑非笑的覷了妙清一眼,目光落在他左手緊緊攥住的骨珠佛串上一掠而過,玄淵唇角不由揚起幾分略顯冷意的笑容來,似笑非笑不屑道“你不覺得手裡還拿著用我的骨骸所打磨而成的佛串說這些話很可笑嗎”
流宿雲驚疑了一聲,嘖嘖感歎道“看來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啊。”
玄淵不想聽妙清口中再說出的什麼變態蛇精病的話,直接抬手打出一道靈光將他的靈力儘數封絕,妙清不僅動彈不得,而且連說話都不行,整個人仿佛直接變成了一個木樁子,能聽能想,但是不能動不能說話。
“你準備一番,我們便可以帶著妙清前去千佛寺了。”玄淵站起身,將呆呆立在殿中變成了木樁雕像的妙清丟給流宿雲去處理,他自己則是悠然的起身離開了。
很快,整個魔域開始有大量的留影石流傳開來,誰也不知道這份留影石是從何處傳播開來的,但當有心人注意到的時候,這份留影石已經傳得整個魔域都是了,甚至有往外蔓延的趨勢,位於正魔交界之處的荒洲就是第一處被發現留影石傳播的洲域。
說來也是奇怪,這些流傳極廣的留影石中所流傳的畫麵和影響讓許多人都不由稱奇,因為那竟然是一個滿身悲憫慈悲、超然物外、聖潔高渺的佛修,有許多魔修還認出這個佛修是最近在魔域行走的佛子妙清。
可是接下來,留影石中的畫麵則變得古怪難言起來,那仿佛是佛陀在世的佛子妙清竟然在瞬間就變得氣質幽暗晦澀起來,簡直仿佛一瞬間就從聖潔的佛陀墮落成了魔,讓眾人看得又驚又愣。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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