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知道,這個剛剛追他的人此刻心裡泛起了多高的黑色海浪。
那根修長的中指輕車熟路地勾起同側手腕的橡皮筋,狠狠一彈。
疼痛使他的手指都不自覺地蜷縮了。
不是幻覺。
過去三千多個日夜裡,聞酌無數次在夜深人靜時醒來,或見窗簾後有個模糊的影子,或覺得身側還留有另一個人冰涼的體溫。
但他清晰地知道那是假的,是他從破碎的記憶裡摳出的一點幻影。
體驗過虛假的滋味,所以他才會更確信十年前家裡真的存在過另外一個人。
聞酌駐足在原地沒有追,冰涼的外表下是不斷升溫的血。
他手橫在腹部緊繃地等待著,等沸騰的血慢慢冷卻。
心裡的喜悅不多,更多的是獵人蹲守了多年終於等到獵物的極致快感,身體的每條神經都在亢奮,讓他止不住地想
“聞酌”
遠處,費允笙和張詠飛奔而來“你聽見剛剛村民說有人死了嗎”
“沒注意。”轉角的身影徹底消失了,聞酌收回視線,“誰死了”
“好像是一個叫李昆的人,我們剛聽到聲兒就趕過來了。”費允笙不動聲色地皺了下眉,跟旁邊的張詠不約而同地想到同一件事,“趙小薇呢”
不會是死了吧
張詠眼神躲閃,發現了聞酌濕了一大半的褲子,他想得更為惡劣或許是這個變態法醫見色起意,做完該做的事就殺人滅口了。
反正到了這種地方,也沒有法律可約束他們。
“她有事。”聞酌沒提趙小薇衣服濕透的事。
費允笙倒沒多想,也許是有三急,之前張詠也找茅坑找了半小時,最後還是忍不住了在小樹林裡找地方解決的。
“奇怪,剛剛還有人在哭,這會兒怎麼這麼安靜”
他們在附近找了一圈,才發現死人的那戶人家,不過一會兒時間,門口就已經掛好了白燈籠還有白布條,門內門外都是村民。
他們以一種奇怪的規律均勻站著,看向裡麵躺在大堂裡已死去的李昆。
像是感覺到他們這些外鄉人靠近,所有村民突然齊刷刷地回頭,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有點不對勁”張詠不由後退一步,被什麼東西硌了下後腦,回頭一看才發現是昨晚嚇慘他的狗骷髏頭。
白天和費允笙轉了一圈,彆的線索沒有,倒是發現狗骷髏頭比昨晚少了一些。
聞酌抬眸看了眼天色,才發現已經到傍晚了,原本霧蒙蒙的天空逐漸被昏暗籠罩。
時間過得好快,他看了眼時間,現在是傍晚543分。
眨眼間,分針又跳了一下,現在是544。
“我們還是先離開吧。”
費允笙凝重地後退一步,上百個村民的目光齊齊跟著他的後退移動,始終麵無表情,像被操控的稻草人,又像麻木空洞的死屍。
“走”聞酌毫不猶豫地轉身,“你們找杜苓彙合,我去找趙小薇,村口見”
這裡的時間不太對勁,具體說不上來,但就是覺得太快了,有種隻用了三分之二的時間就過完了一天的感覺。
此刻村民應該都在李昆家門口,其他房子裡空無一人,裡麵好像一點光亮沒有,黑洞洞的門窗詭異地矗立,好像有無數雙眼睛站在那黑暗裡盯著他們。
聞酌輾轉回到廢棄小樓,屋簷下白天還靜止的搖椅此刻又咿咿呀呀地搖擺起來,他大步跨進屋裡趙小薇果然不見了。
地上還有殘餘的零星火光,枯枝樹葉都沒燒完,顯然剛離開不久。
趙小薇不是衝動的性格,應該是遭遇了不太好的事。
火堆旁邊明顯空了一大片灰塵,隱約能看出人栽倒的痕跡,像是被人敲暈帶走了。
之所以確信人帶走的,是因為屋裡多了一組腳印。
目測性彆男,43碼,波浪紋路的鞋底,左腳比右腳使力輕,穿得是應該那種扁平的乾活常穿的解放布鞋。
聞酌瞬間就想到一個人,剛剛在李昆家門口確實沒看到對方。
他不再逗留,門外屋簷下的竹椅還在輕輕晃動,真就跟有鬼躺在上麵似的。
直到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突然握住竹椅扶手,輕鬆給它翻了個麵,倒扣在地上。
“有本事繼續搖。”聞酌頭也不回地離開,沒聽見一分鐘後廢棄樓房裡傳來的星點笑意。
好久不見,小魚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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