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幕裡,那差役已經跑到了卷雲身前。崔凝眼力好,能夠清楚看到差役接近三四尺的時候,它開始有些躁動,不停的踢踏馬蹄,等到差役抓住韁繩,它已經急躁的開始原地走動,發出警告似的噅叫。
差役牽動韁繩,嘗試把它帶到酒樓那邊。剛開始那馬隻是頭部左右拉扯,試圖掙脫,等到差役發力越大,它突然揚起前蹄並發出響亮的嘶鳴聲。差役一時不防,被巨大的拖拽之力一拉,整個人撲倒在地,這時馬蹄恰恰下落,正在他頭上方。
崔凝呼吸一窒,卻見那差役在地上翻滾一圈,堪堪躲過踩踏。
呂長史長呼了一口氣,“真真驚險。”
若不是差役反應快,這一蹄子下去恐怕非死即殘。
彭佑並未在意方才的事,隻皺眉道,“換個會馴馬的人去,這般牽法,凡是有點性子的馬都不會跟他走。”
崔凝點頭,“囑咐馴馬之人當心些。”
很快,差役從府衙裡帶了一名馬夫過去。
按說這人應該比差役馴馬手段高明,可是剛剛靠近一丈,卷雲便開始不安,甚至當馬夫走更近的時候忍不住退了兩步,他花了半盞茶的時間竟然都沒能成功摸到它。
“許是方才受驚了?”崔凝疑惑道。
彭佑道,“不是,這馬整日行走於街巷之間,豈會被一點小事驚住?它精的很,能辨出專門馴馬人。”
當初卷雲在馴馬人手裡吃了不少苦頭,自此之後雖然臣服於特定之人,但十分警惕其他企圖馴服它的人。它也不知通過什麼特點,竟然能夠辨彆出專職馴馬的人。
卷雲之所以能安然行走於人群之中,不過是因為有主人在旁,人來人往之中也沒有人懷著馴服之心刻意靠近它。
崔凝出於好奇心,又命幾個人從附近走過,或許經過方才的事情,它看上去十分警覺,但並沒有被沒有驚走。
“不知這卷雲聽不聽吳縣令的話。”崔凝似是疑問,又似是自言自語。
彭佑薄唇微抿,片刻之後才開口道,“我去查。”
外麵天色越來越暗,雨已滂沱,那一抹白影似乎想要避雨,往牆邊靠了靠,竟然沒有走開,仍是堅守在那裡等待。
無端的,讓人覺得傷感。
崔凝歎了口氣,回過頭的時候竟發現彭佑紅了眼眶。
飯菜尚溫,幾人草草用了,又繼續熬著。
崔凝看著雨勢,覺得再過一兩個時辰,那小廝落水的地方應該會被衝刷的什麼痕跡都不剩,她便與呂長史他們說了一聲,又冒雨連夜去了護城河邊查探。
今日彭佑已經第一時間去過,便不曾跟著。
夜黑沉。
油紙燈籠忽明忽暗,光線極差,崔凝雖然兢兢業業風雨無阻的到現場查探,但其實隻是抱著一點僥幸心理,這種可視條件下,發現線索的可能性太小了。
然而等她沿著護城河走上一會之後,連心裡那點僥幸心理都沒了。
河邊草木茂盛,有的地方雜草都已經深過她的腰部,時不時的還能看見河邊一叢叢菖蒲、荇菜,甚至還有野生荷花……
“前麵有人!”差役突然低聲急道。
崔凝抬頭看過去,觸目所及黑漆漆的一片根本分辨不出是樹是人,她也壓低聲音,“你看清楚了?”
“方才仿佛有亮光一閃。”差役盯著不遠處,忽然間有點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