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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承佑看了看懷裡的滕玉意,笑道“原來滕娘子早就認出我了。你救棄智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兩下裡扯平了,何來抵消一說。”
說著把滕玉意拋到棄智圓鼓鼓的身軀上,棄智一時不防,又被壓倒在地“哎喲”
滕玉意又驚又怒,扭頭望去“藺承佑。”
然而麵前哪還有人,藺承佑眨眼就消失在廊道裡。
兩人忙著從地上爬起,不過一晃眼的工夫,廊道喧鬨起來,廂房內的醉客踉蹌拉開門,美姬們捧著盤饌魚貫而出,陡然瞧見滕玉意和棄智,眾人皆是一驚。
棄智忙對滕玉意說“彆覺得奇怪,我們其實還在原地,隻不過師兄破了那妖物的陣罷了。”
滕玉意看看周圍,果真一切如常,胳膊一動,那支禿筆還在自己手中,她撣了撣衣袍上的灰,一把捉住棄智的衣袖“你隨我下樓,我這就駕車帶你回青雲觀,既是你們青雲觀的招術,你現學也來得及,馬上給我給開煞靈環,我和你們青雲觀從此各不相乾。”
棄智張口結舌,滕娘子麵上愛笑,實則喜怒不露,這下子連眉毛都豎起來了,可見動了真怒。
“王公子,你先彆生氣,這法術對功力要求奇高,我和絕聖暫時沒資格習練。哎、哎”棄智跌跌撞撞下樓梯,沒想到滕娘子看著嬌弱,力氣委實不小,“師兄為了曆練我,一開始也沒露麵,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估計他也不清楚,等我把來龍去脈告訴他,他一定會給滕娘子解咒的。”
“不敢勞煩貴師兄。”滕玉意氣笑,“還嫌此番折騰得不夠麼你們師兄弟怕不是我的克星吧,方才我可是差點連命都丟在這了”
棄智紅著臉賠罪“滕娘子,你先鬆手,你救了棄智一命,棄智沒齒難忘,今晚無論如何幫你解開煞靈環,就算被師兄關三個月禁閉我也認了。”
關三個月禁閉這兩者之間有關係麼
“這樣的話我可聽夠了,說得天花亂墜又如何,我的翡翠劍至今還是一件廢品,你師兄太可惡了。”
棄智撓了撓頭,這可如何是好,滕娘子看來已經深恨師兄,師兄自是不怕旁人恨他,可是這樣一來,他就更不好從中斡旋了。
迎麵撞上萼姬和抱珠,二人遊目四顧,分明在找什麼人。
抱珠無意間一仰頭,頓時又驚又喜“娘,快看,王公子”
萼姬三步兩步衝上來“王公子,你們好好的兩個人,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你把卷兒梨帶到何處去了我們娘兒倆找了一大圈,還以為你們從窗子跳下去了。”
說著往滕玉意身後張望,隻看到一個九歲左右的小郎君,哪有卷兒梨的身影。
萼姬和抱珠瞠目結舌“卷兒梨呢”
滕玉意怔了怔,忽然想起剛才陣中所見,那妖異手中把玩著一條女子的畫帛,正是卷兒梨之物,原以為是那妖怪故弄玄虛,看來卷兒梨果真出事了,她麵色微沉“卷兒梨什麼時候不見的”
萼姬霎時白了臉色“公子莫要說笑,卷兒梨不是一直在你身邊嗎。”
棄智察覺不對,忙問“這位叫卷兒梨的娘子剛才也在二樓麼”
“是啊。”萼姬心慌意亂,“就在廂房外頭,一眨眼就不見了。王公子,你彆跟奴家開玩笑,是不是你把卷兒梨藏起來了”
就在這時候,樓下沸反盈天,一行人闖了進來,也不知什麼來頭,廟客們竟未攔得住,這群人風馳電掣,急步走到大廳裡,二話不說徑直上樓梯,看見滕玉意才愕然停步。
滕玉意迎下去“霍丘。”
霍丘拱了拱手“公子突然不見了,小人擔心出事,便將左右的護衛都緊急召集來了。”
萼姬瞧見這陣勢,不免又驚又懼,王公子和她的下人不像是在開玩笑,莫非王公子之前是真失蹤。
滕玉意這才對萼姬說“實不相瞞,我們剛才撞見了一些怪事,但卷兒梨當時不在我們身邊,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失蹤了。我估計她現在凶多吉少,要救她得儘快想法子,此處人多,我們先到外頭商量法子。”
抱珠慌忙點頭,她與卷兒梨本就情同姐妹,萼姬還指望卷兒梨替她賺來大筆銀錢,也是焦灼不安。
一行人很快出了樓。
門口依舊圍著那堆人,一個個翹首企足“老神仙進樓這麼久了,怎麼還不見出來”
霍丘在前帶路,路過一間旗亭,絕聖突然從裡頭跑出來,一徑到了跟前,急聲道“棄智,你沒事吧”
棄智奇道“絕聖,你怎麼會在旗亭裡。”
旗亭裡坐著那位花枝招展的假母,她眼看絕聖跑出去,正用目光好奇追隨他的背影。
滕玉意吩咐霍丘道“犢車上坐不下這麼多人,你去另開一家旗亭吧,我有話要問萼姬。”
霍丘很快回轉,把一行人領到旗亭裡坐下。
絕聖一進去就把棄智拉到一旁“我聽到你放令箭就往樓裡闖,結果被樓下一個老道士攔住了,你猜他是誰,不對,你早該知道他是誰了吧。”
“知道,滕娘子也知道了。”棄智把方才的事簡直說了說,“師兄為何讓你在那家旗亭待著那婦人是誰。”
“也是彩鳳樓的假母,師兄跟滕娘子想的一樣,說要知道真相,還得從彩鳳樓裡的人下手,因此才扮成遊方道人,來此慢慢套話。剛才那假母已經被師兄哄得暈頭轉向了,一口氣把樓裡的怪事說了不少,可惜還未說完,師兄就聽見了你放令箭,他讓我繼續去套婦人的話,自己去樓內救你了,師兄現在何處”
“師兄闖進了妖異的結界,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來,剛才樓裡丟了一位樂姬,估計是被那妖異擄走了,我才跟那東西交了手,妖力不是一般的高,。”
滕玉意聽得直皺眉,看樣子藺承佑一時半會出不來了,她此時負氣離去,睡下後又會做那綿長的噩夢,不出幾日定會大病一場,這也就罷了,如今卷兒梨又落入了那妖異的手中,她並非善心泛濫之人,隻是她才答應保卷兒梨半年平安,轉頭就出了事,這時候掉臂不顧,似乎有些欠妥。
正思量間,絕聖向萼姬正式介紹了自己的道士身份,然後正色道“你要救卷兒梨娘子的話,就得把樓裡到底出過哪些異事統統說出來。”
萼姬目光閃閃,抬手一指對麵旗亭裡的假母,悄聲問絕聖“道長,沃姬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絕聖肅容道“你說你的,她說她的,都到了這時候了,彆以為不說這事就跟你沒關係。”
滕玉意這才開了腔“看這架勢,今晚的事還隻是個開端,往後說不定還會有更多人遭殃,你彆忘了,前有被厲鬼毀容的葛巾,後有無故失蹤的卷兒梨,隻要你在彩鳳樓一日,下一個隨時可能會輪到你。”
萼姬前麵還算沉得住氣,聽到滕玉意的話終於坐不住了,她挪了挪身子,強笑道“我們主家膽小怕事,要讓他知道奴家多嘴,奴家就彆想在平康坊混下去了。公子和兩位道長行行好,可千萬彆說是奴家說的。”
她清清嗓子“其實彩鳳樓開張之際,我們店家就請術士來看過,那術士是洛陽來的,據說法術高強,記得當時術士看過之後,令人在後院西北角挖了地窖,還說要供奉一尊蓮花淨童寶像用來鎮邪,術士說得仔細,連挖幾尺深都交代了。主家一一照做,但是後來”
滕玉意摸了摸胡子,這說法倒是與抱珠卷兒梨有出入,抱珠和卷兒梨隻知道有高人幫著鎮宅,並不清楚這些細末之處。
萼姬不安道“匠作們拿了圖紙照著施工,起先是絲毫不差,結果有一回,匠作中有兩位大匠多喝了些酒,第二日上工的時候頭暈眼花,不小心誤砸了底下一塊石頭,那石頭埋得深,明顯超過術士規定的深度。”
絕聖和棄智對了個眼,忙問“匠作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你們主家”
萼姬搖頭“匠作們一是覺得,隻是砸裂了一條淺紋,並未動搖地基,想來並不相礙。二是怕惹惱店家,萬一主家不肯給他們工錢,他們豈不白忙一場,所以也就瞞著未說。”
滕玉意哼了一聲“先不說到底有沒有掛礙,你又是怎麼知道這事的”
萼姬用團扇掩住嘴,拋了個媚眼道“領頭的匠作是奴家的相好,那一夜他來奴家寢處,情濃之際對奴家吐露了幾句。”
絕聖和棄智渾身一個激靈,滕玉意咳嗽一聲“你既知道了,有沒有把這事主動告訴你們主家”
“沒有。”萼姬悄聲道,“奴家不是不想說,可要是說了,主家一定會去找奴家男人的麻煩,男人知道我多嘴,也會惱奴家,到那時候奴家豈不是兩頭不討好。但奴家提醒過店家,說樓裡又開始鬨鬼了,不如再去洛陽把那位高人再請來看看,究竟哪兒有問題,高人一看不就知道了,後來主家果真去洛陽找過幾回,可惜都未能再見到那術士,主家懷疑那術士是騙人的,正盤算著去報官呢。”
絕聖和棄智麵露不滿,滕玉意看著二人“兩位道長怎麼看”
“光聽萼大娘這麼說,我們也沒法下定論,但既然那位術士規定了隻能挖幾尺,必然有他的道理,究竟怎麼回事,隻能親眼去看看了。”
棄智就問萼姬“那地窖在後院的何處”
萼姬道“西北角,對著伎人們的寢處,後苑門口有廟客把守,輕易不好進去,奴家帶你們進去看倒是可以,隻是你們最好像王公子這樣,扮成恩客再花些酒錢。”
絕聖和棄智暗暗鄙夷,這婦人不過老實了一陣,轉眼就故態複萌,此舉無非想訛他們的酒錢,但要是不依她,會不會真不肯帶他們進去。
棄智偷眼看滕玉意,其實滕娘子一定有辦法,可滕娘子才在樓裡遭受一番驚嚇,實在不好意思再麻煩她了。
誰知滕玉意竟笑道“這有何難今晚成王世子也來了,除祟便是他的主張,這兩位小道長是他的師弟,既要裝成恩客進去,你隻需將小道長花的酒錢記在成王世子名下即可。”
絕聖和棄智傻了眼。
“這就開始張羅吧,把你們彩鳳樓上好的酒食呈上來,貴店最貴的酒是哪一種”
萼姬笑顏逐開“最貴的就是龍膏酒了,平日來我們彩鳳樓的客人那樣多,隻有真正的貴人才點得起此酒,價錢麼,一百緡一小盅。”
滕玉意眼都不眨“先來他個一大壺吧,忙了這許久,兩位小道長估計早就餓了。”
絕聖和棄智有些踟躕,轉念一想,他們沒錢,師兄很有錢,一頓酒錢對他來說估計不算什麼,這個萼姬滿肚子盤算,不肯給她點好處的話,興許真不能及時進後苑察看。
“那就那就照王公子說的辦吧。”
萼姬屁顛屁顛離去“知道了,酒菜馬上就來。還好主家不在,後院也比平日容易出入些,公子和兩位道長且稍等,奴家這就去裡頭安排。”
過不多久,一行花枝招展的姬妾捧著酒食過來,一眨眼的工夫,桌上便布滿了豐潔香饌。
絕聖和棄智還有些發懵,嘴裡卻忍不住道“那個王公子,你剛才受了一番驚嚇,吃些酒食壓壓驚吧,彆、彆跟我們客氣。”
滕玉意滿臉謙讓“這可是你們師兄請你們吃的,王某不敢失禮,在席上作陪即可。”
“你要是不吃的話,我們也吃不下。”絕聖一邊說一邊起身把碗箸硬塞到滕玉意手裡。
滕玉意勉為其難接過碗箸“好吧,其實我也不是很餓。”
她揭開酒壺,隻覺異香撲鼻而來,二話不說抿了一口龍膏酒,果然芳辛酷烈,暗道這酒貴有貴的道理,一氣飲了小半壺方覺得過癮。
萼姬看滕玉意喜歡,趁機又上了一壺,這舉動正合滕玉意心意,她怡然喝了三壺才罷休。
酒足飯飽之後,萼姬說“奴家已經打點好了,我們從後門進去,這樣更不打眼,兩位道長換上這衣裳,速速跟奴家走吧。”
經過剛才那番驚嚇,滕玉意並不想跟著進去湊熱鬨,於是對絕聖棄智道“卷兒梨就交給你們了,憑你們師兄的本事,救人自不在話下。作法的事我不懂,我就不跟著進去了。”
說罷拔腿就走,卻被棄智拽住了衣袖,滕玉意奇道“這是做什麼”
棄智低聲道“王公子救了我一命,我答應過要幫你解開煞靈環的。你這時候走了,我就想不出法子了。你且信我吧,我一定會說到做到的。”
滕玉意想起兩人方才差點就進了妖怪肚子,往後扯袖子“我信你我還想再被妖怪追一回嗎”
棄智滿臉羞慚,然而死活不肯鬆手,好說歹說,硬把滕玉意給拖進了樓。
到了彩鳳樓的後苑,萼姬跟看門的幾位彪壯大漢打聲招呼,領著滕玉意等人入內。
“那地方在寢房們的後排,奴家們自從知道那地方有供奉,平日很少到那邊去。”
滕玉意邊走邊打量,不怪彩鳳樓能在短時間內聲名鵲起,前頭峻宇雕牆也就罷了,後院也是玉欄朱楯,夜風迎麵拂來,吹得階前的芍藥花叢沙沙作響,就是越往前走,風裡越有種寒涼之感。
萼姬瑟瑟撫摸自己的雙臂“公子,道長,你們不覺得這地方陰森森的麼”
絕聖緊張地打量左右,忽然瞥見前頭縱出來一條身影,萼姬也都看見了,嚇得正要慘叫,幸而棄智提前捂住她的嘴,低聲道“咦,好像是個道士。”
絕聖目力也比常人好,疾跑幾步,低喚道“老道長,是你麼”
那人掠過樹梢,翻身躍下來,手中拿著一柄拂塵,正是扮作老道的藺承佑。
棄智和絕聖大鬆口氣,圍上去“老道長。”
藺承佑一甩拂塵“乖乖,這妖異好生了得,老道我險些沒逃出來。”
萼姬詫異打量老道,不是說成王世子來了嗎,眼前怎是一位不太正經的落魄道士。
藺承佑問棄智和絕聖“你們怎麼找來了”
棄智和絕聖回身一指“滕娘子把這位叫萼姬的假母叫到一邊,連嚇帶哄費了一番周折,萼姬吐露了一些事,我們就找來了。師兄,你怎麼在此”
藺承佑望向滕玉意,滕玉意也淡淡望著他。
藺承佑不動聲色打量滕玉意,那一大包癢癢蟲占地不少,藏在身上總能露出痕跡,她穿著胡人衣裳,但袖子和靴子都不像藏了東西,身邊那個護衛非但一身勁裝,手裡連個包袱都未提,可見她今晚雖過來找他解咒,卻壓根沒把癢癢蟲帶在身上。騙了青雲觀的東西不肯歸還,就這樣還指望他解開煞靈環
本來要幫她解咒了,瞬間又改了主意,笑了笑道“這裡藏著那東西的老巢,我剛才在院子裡找了一圈,發現此地像是多年前被人布過大陣,不知何故陣法出了罅漏,目前已經鎮不住底下那東西了,不過我找了許久,暫未找到陣眼。”
絕聖和棄智急聲將方才的事說了。
藺承佑嘖了一聲“你們什麼時候能學會說重點這麼重要的事,為何不早說”
棄智又說到卷兒梨失蹤“師兄,你在結界裡可看到了一位胡人長相的小娘子。”
“沒瞧見。”藺承佑衝萼姬招手,“那塊被砸壞的石頭在何處,快給我們帶路。”
萼姬近了打量老道,才發現他身上氣息清幽,雙手更是修長乾淨,說話時笑容可掬,哪像邋遢之人。
她生就一雙老辣的眼睛,隱約猜到他就是那位成王世子,雙腿莫名發軟,眼睛再也不敢亂轉,低頭領著他們往前走,柔聲道“請隨奴家來。”
棄智忙追上去“師兄,王公子她的劍”
藺承佑打斷他“眼下救人要緊,不相乾的事稍後再說。”
萼姬惶惑點頭“卷兒梨隻怕凶多吉少,還請道長快幫著找人。”
棄智咬了咬唇,無奈看向滕玉意。
滕玉意瞥了眼藺承佑的背影,就知道他會故意刁難她,留在此處凶多吉少,既然暫時找不到機會,不如先出樓再說。
她瀟灑地扭頭就走,口中對霍丘道“沒我們的事了,走罷。”
哪知剛走幾步,棄智又奔過來拽住她“王公子,你不能走。”
這回輪不到滕玉意罵人,藺承佑停下腳步,詫異看著棄智“你要做什麼”
棄智橫下心不讓滕玉意走“要救卷兒梨的話,是萬萬少不了王公子的。”
滕玉意使勁往後扯袖子“我又不會道術,你拖著我做什麼今晚我可是受夠了,你要是再不放開,我可就不客氣了”
霍丘起先隻當滕玉意說笑,因此並無舉動,這回看小主人動真氣,二話不說就拍向棄智。
棄智忙著拖拽滕玉意,無暇顧到後頭,絕聖離得最遠,一時也趕不到,眼看霍丘的掌風要拍上棄智了,斜刺裡探來一臂,一下子扣住了霍丘的手腕。
霍丘吃痛,心知這人功力匪淺,欲要還手,抬眼才發現是藺承佑。
“世子”
藺承佑眼睛裡毫無笑意“他是我青雲觀的人,犯了錯自有我管教,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在我麵前撒野”
霍丘大驚之下往回抽身,藺承佑麵色一沉,順勢往他胸口襲來,這一招力如橫刀,霍丘險險往後一縱,幸而內力不低,僥幸避開了這一擊。
兩人隻過了這一招便分開了,滕玉意看得心驚肉跳,唯恐霍丘吃虧,橫了藺承佑一眼“霍丘,不必與他糾纏,我們走。”
誰知棄智依舊不肯鬆手,他眼淚汪汪望著滕玉意“王公子,求求你信我一回,求你千萬彆走,你再多留一會,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藺承佑麵無表情道“放開王公子,過來。”
棄智死活不肯撒手。
這時隻聽前方傳來一聲異響,藺承佑耐心告罄,轉身往前走,厲聲道“再敢分不清好歹,回去自領半年禁閉”
絕聖急得跺腳“棄智,道長生氣了,快放王公子走吧。王公子不願意留下,你何必強人所難”
滕玉意使勁掰棄智的手指,棄智含淚搖頭,那頭萼姬戰戰兢兢領藺承佑到了前頭,棄智抬頭看了眼,使出全部內力拖著滕玉意往前走。
滕玉意心中驚疑不定,被棄智拖著走了兩步,乾脆在身後對霍丘揮了揮手,打過這幾回交道,她知道這兩個小道士都是心慈麵軟之人,相比之下,棄智尤其穩重,突然這樣失態,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於是由威逼改為哄勸“你到底要做什麼嘛不方便大聲說沒關係,小聲告訴我也可以。”
棄智隻顧搖頭,拽著滕玉意趕上藺承佑等人。
萼姬把一行人領到園子深處才停步,再往前就是一處清淨的小佛堂,棄智估摸著滕玉意暫時不會跑了,終於肯鬆手了,自己卻躲到暗處,不知做什麼去了。
滕玉意益發覺得不對,揚聲道“棄智道長”
棄智在那頭悶聲道“我無事,王公子,你再等一等。”
萼姬推開供奉著金童的那扇門,怯怯對藺承佑道“地窖的入口在裡頭,就在供案後頭,當時匠作就是在地窖處挖到的巨石。”
藺承佑環顧四周一圈,邁步上了台階,將長袍束在腰間,對絕聖和棄智道“此地妖氣重得很,你們隨我進去,老規矩,一個守坎位,一個守巽位,待會聽到我發令,你們就拋出盤羅金網。”
絕聖立刻應了,棄智卻顫聲道“道長,我跟不成了,我小指斷了,捏不得決也握不住劍,得找人替代我。”
藺承佑和絕聖都吃了一驚,滕玉意也是詫異莫名,剛才棄智抓她的時候十根手指頭好好的,怎麼說斷就斷
藺承佑把棄智從暗處拖出,棄智緊緊護著右手,痛得五官都擰成一團。
藺承佑抬起他的胳膊看,果見右手的小指彎折,他麵色一變,二話不說從懷中取出一瓶藥讓棄智服下,借著光線打量傷口“怎麼這麼不當心,什麼時候斷的”
“我在樓內跟妖異鬥法的時候,不小心夾斷的。道長,眼下救人要緊,我這樣子也護不了陣了,隻能另找一個會使法器之人頂替了。”
藺承佑陡然明白過來,瞥一眼滕玉意,故意問棄智“你說得倒輕巧,臨時去哪找懂法器之人”
棄智回身指了指滕玉意,急聲說“王公子就懂使用法器,而且她手中那件還不是一般的法器。”
滕玉意也早聽出門道了,隻因太過震驚,一時難以相信罷了。
藺承佑哼笑道“王公子那件不就是翡翠劍嗎,目下中了煞靈環,等同於廢品了。”
棄智忙道“隻要師兄解開她的煞靈環就可以了,師兄你忘了,上回那隻樹妖接近成魔,王公子都能用翡翠劍削下其一爪,可見此劍有多厲害,況且它認主,隻有王公子能使喚此劍”
藺承佑忍無可忍,斷喝道“她許了你什麼好處,你寧肯自斷一指也要逼我給她解開煞靈環”
這話一出,眾人嚇了一跳,絕聖不敢置信地看著棄智的傷手“棄智你、你是故意弄斷手指的”
棄智麵色發白,慌忙顧左右而言他“道長,事不宜遲,再耽誤恐怕救不了卷兒梨了。”
滕玉意快步走到棄智身邊,難怪棄智說今晚一定會解開她的煞靈環,她隻當他說隨口說說的,誰知他竟做出這樣的事。
她捉住棄智的胳膊仔細打量,倒抽一口氣“你瘋了”
棄智咬了咬唇“王公子,謝謝你救我一命。師兄,現在隻能讓王公子幫你護陣了。”
藺承佑陰著臉道“你認定我不會給她解咒了你知不知道你蠢得無可救藥了”
棄智冷汗直冒,顯然傷口極痛。
藺承佑忍氣看向滕玉意,本來想逼她把那害人的蟲子還回來,棄智鬨這麼一通,隻能給她解咒了“罷了,東西拿來吧。”
棄智道“師兄,這不關王公子的事,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法子。”
“你閉嘴”
滕玉意瞪著藺承佑,事到如今,她實在不想再借藺承佑的手解咒,但要是不解的話,棄智等於白忙一場,於是從懷中取出翡翠劍“道長怎好意思責怪師弟要不是你不近人情,他何至於出此下策。”
藺承佑盯著滕玉意,手中卻接過了她的劍,豎起兩指從劍刃上劃過,一道幽光浮現,原本灰撲撲的劍身,重又變得晶瑩耀目。
滕玉意接過翡翠劍,失而複得的狂喜,讓她暫時忘了對眼前這人的惱恨。
藺承佑打量她神色“其實你剛才救了棄智,我早就打算解開煞靈環了,但一來你不肯歸還癢癢蟲,二來你生死關頭還不忘翡翠劍,我一時好奇,故意逗逗你罷了。”
滕玉意心裡咚地響了一下,醒來後唯恐讓人看出異樣,她從不與人提起此劍的來曆,藺承佑話裡有話,莫非在懷疑什麼
她若無其事道“這是我阿娘留給我的遺物,我思念阿娘,所以才珍之重之。道長習慣了呼風喚雨,怕是不懂得何為珍重。這樣的話說給道長聽,道長未必聽得懂。”
藺承佑牽牽嘴角“王公子果然利口便舌,你無故誆騙了青雲觀那麼多癢癢蟲,我不過略施小懲,你還委屈上了”
滕玉意趁機行了一禮,含笑道“那日之事全怪小人鬼迷心竅,小人這幾日在家閉門思過,早就懊悔不迭,今晚來找道長,正是來致歉的。那日得的癢癢蟲,小人不小心誤丟了幾隻,剩下的均可完璧歸趙,還望道長看在小人誠心悔過的份上,饒過小人這一回吧。”
藺承佑故意看了看她的手“蟲在何處”
“小人今日出門太急,忘帶出來了,不過小人敢保證,明日就會把剩下的蟲子還給貴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