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傲骨被敲碎,尊嚴被踩踏在地上,所有的風光霽月在一夜之間被撕碎,他整個人頹廢又悲哀,活著似乎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習司不記得他渾渾噩噩過了多久。
直到——
那天,他坐在破舊的廟宇前,遙遙望向遠方銀白色的綢帶,月光如霜。
不知道為何,他又回到了這裡。
……這是習司唯一能想到的庇護所了。
習司在石柱後麵翻到了曾經用過的小碗,巴掌大,灰撲撲的,布滿裂紋。
他卻視如珍寶,抱在懷中。
溫熱的液體淌入碗中,喚醒那時的記憶。
小碗曾盛滿了一碗熱乎乎的麵湯,溫暖了惘然的他。他隻要一抬頭,就是阿漣溫和的模樣。
如向上不屈的青藤,不言苦難,隻爭朝陽。
溫柔地鼓勵著他,將僅剩的食物慷慨分享給他一半。念書的時候,眼中也滿是渴望。
物是人非,隻餘這座殘破的廟宇見證了所有的悲歡離合。
習司苦笑一聲。
他沿著山脊走了很久的路,從白天到黑夜,一直走到了最高處。
山頂處,可以了望到遠方銀白色的湖泊,澄淨得如同一麵銀鏡。
「那人」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的。
他並未注意到身後的人影,再一恍惚。
「那人」出現在他的麵前,古井無波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山頂的風吹得他的衣角獵獵作響。
眸光帶著悲憫之色,聲音平靜如同深潭:“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隻是一句話,劃破寂靜的黑夜。
習司撩開額前的亂發,看著麵前神秘的男人,他淒慘一笑:“尋歸處。”
「那人」問:“何為歸處?”
習司捂著心臟:“我曾許下諾言,要成為教書育人的先生,她說,想開個餐館。”
“命運戲人,如此普通的願望都未能實現,如今一切都晚了。”
「那人」問:“若有機會,你還願去見她嗎?”
習司瞬間回頭,他唇瓣未顫,急迫詢問:“阿漣還活著嗎?”
「那人」笑而不語。
“月缺月圓,輪回數次,總有圓滿時。”
「那人」直直看向遠處的湖泊,輕歎一聲,遙遙指著傾月湖,問他。
“道友可願拋下所有,去尋一個圓滿?”
習司挺直腰背,他苦笑一聲:“我早就一無所有,談何拋下所有?”
「那人」又言:“此為不歸之途,無法回頭,無法後悔,若是如此,君可願一搏?”
習司緊攥著的手緩緩鬆開:“如若能再見一麵的話……永遠不悔。”
「那人」笑了笑:“道友,因果相連,因是因,果是果。你的道並不在這裡。”
他取出半指長的枯黃樹枝在習司的手腕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像是拖長的流星。
淡色的光
“迷途者,神將指引你方向。奈落會接納你,在界與界的邊緣,因歸果,果歸因。”
“至此一去,因果了結,再無遺憾。”
習司凝視手腕的痕跡,他恍惚一瞬間。
他緩緩抬頭,看向「那人」。
“你……是誰?”
「那人」笑而不語。
寬大的衣袖隨風而動,他隻是遙遙看向天上的三輪月亮。
習司抿唇,他又問:“又為何來找我?”
那人淡淡看著習司。
“故人之托。”
……
傾月湖。
習司嗓音低沉,他緩緩道。
“阿漣,我是為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