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聽到宋臨的最後一句話，韓青下意識抬起頭。
一瞬間。
宋臨的身影彷如與心中臆想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我……”韓青糯了糯嘴，竟真的不敢再哭。
啪~~
宋臨一掌拍在他肩頭，笑道：“既然入了凡塵，就好好過日子。才對得起過去自己的努力，對得起你這一身本事。”
“是。”
韓青含著淚點頭。
宋臨見此，不由欣然而笑。
如果說，現在他們正渡的是無雙劫。過去的經曆，或許便是絕情劫、忘川劫吧！這情關三渡，不僅是厲易朽、葉輕雲等人的劫。
也是他們三個魔種，整個江湖之人都在渡的劫。
劫，便是結。
隻要能跨過去，便不再是結。
“瑞少爺。”
一名老奴從山下而來，恭敬地彎著腰。
“夫人已經備好早膳，請你下山。”
“歸伯伯。你帶韓青去吧，我沒胃口。另外，給他安排一下住處。”宋臨搖了搖頭。
目光依然在看山下的戰場。
那裡。
一具具屍體排列成行，有天地盟的，也有許多追隨他的江湖義士。
不論他們初心為何。
他們都因這一場戰鬥而死，為他而死。
宋臨覺得，自己有必要陪他們走過這最後一程。
最重要的事。
他有一些事要想。
少頃。
韓青隨歸姓老奴離去。
宋臨一人坐在山頭，思緒翻飛。
他在想玄麟鳥，想天地盟下一步動作會如何。想九泉各門各派經曆這一戰損失慘重，將會有什麼反應。
想著魔師會在什麼時候——親自出手。
最後的一點。
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對這個素未謀麵的魔師……宋臨看不透，也猜不出對方的半點想法。
他仿佛一切都是隨性而為。
二十年前，這偌大的江湖說放棄就放棄。
又似將所有事情都掌控在手心。
二十年後重出江湖，輕而易舉便讓天下風雲變色，讓許多江湖名宿甘願臣服。如果沒有宋臨，這一切又會朝何處方向發展？
宋臨甚至想過。
拜劍山發生的一切……也許本就是對方心中期盼的。
他並不忌憚魔師的武力。
因為這江湖中，還有一個葉輕雲。
他忌憚的是魔師的智慧。
所幸……他有輪回命盤，通過上麵的信息抽絲剝繭，終於營造出了一個足以與天地盟抗衡的局麵。
而現在。
三大魔種齊聚，魔師又會有什麼反應？
日升日落。
宋臨就這般在山巔坐了一整天。
直至一個人爬上山巔，坐在他的身邊。
“你怎麼來了？”
宋臨皺了皺眉。
“我為什麼不能來？”謝慕雪抱著膝蓋，與宋臨一起看著日落。
“你的傷怎麼樣？”
宋臨問道。
“死不了。也許還能借此機會，一舉踏入神府。”謝慕雪輕輕笑著，笑容有些得意，“不僅你從風雲合璧中獲得收益，我也有許多感悟。”
“是麼，那恭喜你了。”
宋臨平淡點頭。
一行行風雲之氣顯化，在空中仿若實體。踏入神府後，他對力量的控製愈發成熟。
結合藏劍山那一世的數十年經曆。
心中對寒冰之戟的絕路，也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
二人靜靜望著天邊，一輪橘紅的大日墜入山巒。
黑夜又至。
一輪彎彎的新月，自樹梢掛起。
“那天地盟的正月初一，三月初三，有消息了嗎？”宋臨忽然問。
“還沒有。”謝慕雪輕輕搖頭，“我們策反了一些天地盟的人，但身份地位都不高。這一段時日，他們沒有一人見過這二人。”
“對了，慕婆婆還是不肯和厲師父說一句話嗎？”
“從朝暮崖一戰後，她便沒和厲師父說過一句話。昨日之後……恐怕更不願和他說話了。”
“慕希夷……是你娘嗎？”
“我不知道。”
謝慕雪輕輕搖頭。
“你希望是，還是不是？”
“如果是，我希望不是。如果不是，我希望是。”
“你覺得下麵那片竹林，像什麼？”
宋臨指著山下。
“像什麼？”謝慕雪。
“像你。”
“像我？”
“你就像那竹子，劍心堅定，一旦認定的目標便努力去做。但你的心……卻是空的。”
“空的？”
“你從來都是在為了彆人而努力，可曾想過自己。”
“自己？”
“你想過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嗎？”
宋臨微微轉頭，看向謝慕雪怔怔出神的側臉。
空氣突然變得幾分安靜。
許久。
“那你呢？”謝慕雪輕輕地問。
不知為何，她的聲音竟給人有幾許委屈。
“我……”
宋臨無聲笑了笑。
最初的時候。
他隻想通過亂世帖一世，保住厲易朽的命。
目的很單純。
而現在……
他已經融入的這裡，融入了這個江湖。
身邊有父母，有師長，有兄弟姐妹，有知交好友，還有許許多多不知姓名，為了心中道義而戰的盟友……
“我想以我的力量，擊潰天地盟。打敗……魔師。”
宋臨突然起身。
目光定定望著東方的天空，仿佛期待著什麼。
謝慕雪不知道他在期待什麼。
但下一刻。
她便知道了。
一輪明亮的朝陽，自東方的山巒升起。
伴著少年的豪言壯語。
一縷代表希望的晨曦穿過層層雲彩，落在他的身上。
謝慕雪側身看去。
少年的身上似在泛光。
她突然發現。
這不到十一歲的少年，已成長為一個偉岸的男子。
他身高八尺，器宇軒昂。
他的肩上，已扛起了整個江湖，扛著無數人的期許……所以，他已經不允許自己失敗，也承受不起失敗的代價。
這一夜。
來自劍齋的少女，陪著拜劍山的麒麟子，一起看過了日升日落。
兩人談了許多、許多。
一輩子說的話加起來，也沒有這一天多。
直到許多年後。
謝慕雪仍記得這一天。
但那時的她卻想。
如果時間能停留在那一天……多好。
【三月初八。】
【停戰五日後，天地盟再度展開攻勢。】
【雙方戰鬥如火如荼，似奮儘全力，但每一次的損失都不大。】
【一連半月。】
【七戰七退，天地盟拿反魔聯盟無可奈何，你們亦是如此。其陣勢固若金湯，始終沒有暴露一絲弱點。】
【三月廿四。】
【謝慕雪突破神府，以玲瓏之心，學得癡劍。初戰斬殺一名神府，震動人心。】
【江湖傳言，她才是劍齋三千年來最卓越的聖女真傳。一顆通明劍心，可證龍象金身大道。】
【三月廿五。】
【越來越多人加入你們，整個江湖的浪濤仿若江河之勢，開始朝天地盟反撲。】
【四月初四。】
【天地盟第一次迎來了大敗……】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