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僧入定的空山大師,這時候才睜開眼睛。
難以想象,無論之前都發生了什麼,他當真是從頭至尾都沒有移動分毫!
眾人不禁心上佩服。
“老和尚,你也按個手印吧。”江月初說道,她相信,眼前這個人老和尚知道她在說什麼。
而空山大師卻雙手合十,微微垂著頭說“佛門之人,從不會進犯任何人,貧僧亦不能代表萬佛山,施主,這個手印按與不按,並無不同。”
江月初卻道“你說的沒錯,我也相信萬佛山不會進犯魔界,所以,我本來就不是讓你代表萬佛山,而是隻代表你自己。”
空山大師隻是打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貧僧也是萬佛山萬千沙礫中的一顆。”
江月初卻是笑了笑,“既然按與不按沒有區彆,那你按一個又何妨?”
空山大師便沒有再說話,咬破了手指,在卷軸上麵按下。
江月初這才收起了卷軸,仔細把卷軸封好,落下封印,又道“這個卷軸,就保存在萬佛山,我想,你們不會有意見吧?”
眾人點頭,反正那卷軸之上的字跡,是用簫禾寫的,這世上沒有第二個能夠改動,其實放在哪裡都是一樣,不過,放在萬佛山,的確是個好地方。
“小家夥,我們該回家了。”墨顯又道,他覺得江月初的事情已經都做完了,而魔界還在等著他們。
江月初卻是看了一眼墨顯,道“我還有最後一件事。”
墨顯挑了挑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風澈,他覺得,江月初要是還有事,肯定跟風澈有關了。
可江月初卻依舊看著那空山大師,她忽然笑了一聲,那笑聲、竟是苦笑,“老和尚,你知道我還有什麼事情沒做嗎?”
那空山大師是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而江月初道“我不知道十五年前的你是什麼樣子的,尤其是當我看著現在的你的時候,可是,如果不是你,我現在也許就是父母雙全。
族長爺爺讓我來找你,給你帶一句話——無始以來,緣起性空,現在,我好像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
我的父母,他們死了,魔界也因此被封印了十五年。
這段因果,非要在你手上了結才行,我本來答應族長爺爺,要帶你回去的,可是,也許我做不到了,因為我已經決定,不再回雨林了。
至於你,就算你皈依了佛門,今日也要與我一戰,不論輸贏生死。”
聞言,彆人聽的雲裡霧裡,可風澈卻是狠狠的皺眉,墨顯幾人也相當意外!心中都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月兒,他是姬連?”風澈問道,但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江月初哼笑一聲,“是啊,曾經的姬連,現在的空山大師,叫我好找,其實,老和尚,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吧?在冀北城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就已經知道了!”
雖然不懂他為什麼要幫江月初隱瞞乾坤珠的事情,但是,從頭到尾,最清楚這一切的,就是他了!
饒了一個大圈子,她要找的姬連,竟然早就已經找到了!
“族長,他還好嗎?”卻聽空山大師忽然問道,說這句話的時候,才稍稍有一些人間煙火的味道,但也隻是轉瞬即逝。
但這句話,也相當於他承認了,自己就是曾經的姬連!
“你若想知道,就自己回去看!”江月初有些怨憤的說,她對這個老和尚的好感,在知道他是姬連之後就無法維持了。
托他的福,她現在也不能回白醫族了!她怎麼知道族長爺爺好不好!
這一層怨憤,她算在了眼前的老和尚身上!
其實,在冀北城的時候,一切已經很明顯了,隻是,當時的自己根本想不到這麼多。
他專程從萬佛山不遠萬裡去了冀北城,乾坤日月星盤和乾坤珠是同生同源,怎麼可能會出現失靈那種可笑的問題?都是因為他的一番說辭,才讓當時咬著她不放的那些人打消了懷疑而已!
他是在幫她!
當時她甚至天真的以為自己遇到了好人,現在想來,這都是他在為自己贖罪吧?
“動手吧。”江月初說道,不知道何時,骨刀已經握在了手中。
空山大師看了看她,道了聲“阿彌陀佛”,並未主動出手。
江月初也不再說話,隻是瞬間攻向了空山大師!
眾人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好好的,江月初就跟空山大師打起來了,而且聽上是必須要分個勝負出來一樣!
兩人的招式快而乾淨,雖然眾人看不出是出自什麼功法,但是隱隱覺得,兩人的身法竟很是相似!
漸漸的,兩人的氣息和氣勢都變了!他們使出的能量都帶著那純淨的白色光芒,熟悉的感覺,眾人驚覺,這不就是不久前江月初使出的那個奇怪的圖騰嗎?!
而兩人的戰場也越來越遠,飛入了雲層,完全看不見了!
到底打成了什麼樣子,眾人根本探究不得!
但是風澈、墨顯、景簫、破軍的目力卻是能夠穿破這段距離的,他們誰都沒有乾擾,隻緊緊盯著戰局,隻因他們明白,這是江月初和空山大師之間的事,任何人都無法插手!
“十五年前的姬連就已經是大乘境的修為,更不用說現在。”墨顯忽然說道,關於這個,他自然是擔心江月初在修為上吃虧的,但是,想到江月初繼承了白醫族全部的圖騰,便又放心了。
過了許久!一個人影忽然從空中落下,他停在地上,厚重的大理石地麵哢哢哢的裂開了蜘蛛網似的的裂縫!嘴角帶著血跡,一口鮮血就要噴出,卻被他咽了下去。
他的神色平靜,好像前後從未變化,正是空山大師!
而緊隨落下的江月初,她手裡的骨刀閃著寒光,看著空山大師道,“老和尚,我贏了。”
“阿彌陀佛。”空山大師微微垂眸。
景簫皺眉看了看空山大師,同是白醫族的人,在場也許隻有他、江月初,以及空山大師自己才知道他受了什麼樣的傷!
空山大師身上的圖騰,沒有了!
白醫族的人,一旦繼承了圖騰,除非圖騰主動拋棄一個人,否則是無法磨滅的,可他還是第一次真正見到,一個人的圖騰會消失!
那是因為,江月初把他的圖騰抹去了!也許,這也是繼承全部圖騰的特殊能力!
景簫雖然看出來了,卻是什麼都沒有說,他看向江月初,而江月初卻擦了擦她的骨刀,忽然收起了刀,隻聽她沒什麼情緒的笑了一聲,然後道
“我已經殺了姬連,沒有了圖騰,這世上就不存在姬連,老和尚,回你的萬佛山去吧。”
空山大師這時才仔細看了看江月初,他道“貧僧當年就是因為無法看透這世上的黑白,並非非黑即白,才鑄就大錯,可施主不一樣,若施主做了魔王,或許,三界會不一樣。”
“嗬,說這些乾什麼?老和尚,你的話都讓人聽不太懂。”江月初說道。
“阿彌陀佛,施主成全的是十五年前三界種下的因果,至於施主自己,不必妄自揣測族長的用意,如若放不下,便隨心去做,當麵問清,也比施主心中留下遺憾的好。”那空山大師又道。
江月初擰眉,“老和尚,我已經饒了你一命,你若是再絮絮叨叨,就是在找死了。”
空山大師最後看了看江月初,又看了看風澈,這才轉身離去,如來時一樣,他從那高高的台階上一層一層走下去,一步一個腳印,看似不疾不徐,可腳下用的是縮地成寸的法術,一眨眼已經在十丈開外了,又過一會,完全見不到他的身影了。
眾人一看,才發現經過了這麼多事情,天邊竟然泛白了。
眾人都跟江月初辭行,遙遙拱了拱手便飛身離去了!
一夜之間,山崩地裂,天下巨變,也就在尋常人做了夢的時候。
這一夜之後,天下注定不同。
江月初從地上撿起一把劍,走到了赤遊麵前。
赤遊絕望的笑了一聲,“要殺我嗎?”
‘砰’的一聲,江月初把劍扔到了赤遊麵前,“你自己動手吧。”
赤遊撿起了那把劍,苦笑一聲,看向江月初,他應該是恨她的,可現在卻發現,他還是恨不起來,江月初是長在了他的心上,不管她做了什麼,都無法動搖她在他心上的位置。
他淒聲說道“江月初,下輩子,我隻希望,我比風澈先遇到你,先抓住你。”
風澈皺眉。
而赤遊卻猛的將劍送向了自己的脖子!
許久,江月初看著赤星都滿城隨處可見的硝煙,天亮了,獸潮也已經退去。
她道“我要回魔界。”
聽到這句話,最高興的自然是墨顯。
而風澈牽起江月初的手,笑了笑說“月兒去哪,我便去哪。”
江月初瞥了他一眼,“你把這裡弄成這樣,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了?”
風澈卻道“魔界到底是什麼樣的,我根本沒去過,也不知道,我夫人是魔王,我自然要跟你回去認認路,否則,日後找不到你可怎麼辦?
這才是最要緊的大事!況且,魔界的男子蠱惑人心,我還怕他們覬覦我夫人。
至於這裡,有二姐和四姐在,我一時離去也不要緊。”
江月初人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低吼“我像是那麼沒定力的人嗎!”
風澈隻是笑,笑的人意亂神迷。
江月初見他這樣,這廝是在跟他使美男計嗎?視線瞥開,她又道“那獄魔殿呢?”
風澈看向文曲。
而文曲隻是愣了一下,然後立刻跳出來道“哈哈哈,少主夫人,獄魔殿有我們為主子分憂,必定萬無一失!”
江月初又看向景簫。
而景簫仍舊是那般溫柔的笑了笑,他道“水兒,這裡就交給我,等你將魔界的一切整頓好,再回來,風月丹閣和聽風閣,不會因此動搖的。”
江月初微微抿唇,其實,她還有許多話想跟景簫說,關於姬連的事,也許她做的有些過分了……但是轉念一想,做都做了,還有什麼好說的?便沒有開口。
風月丹閣和聽風閣有她的心血,事關醫道,她自然不能就此拋棄!
況且,五百年隻是一個期限,人心難測,她隻是選擇了一個所有人都有可能接受的期限而已!
因為,魔界被封印十五年,也需要時間恢複,如果將來人魔大戰不可避免,她也必須為魔界打算好,不可再重蹈十五年前的覆轍!
“少主夫人,你的事就是獄魔殿的事,有關風月丹閣和聽風閣的任何事情,我們都會暗中照應。”文曲積極的說道。
風澈滿意的看了一眼文曲。
江月初點了點頭。
“嗬嗬,既然三界入口已開,我們正好可以先走一遭了。”墨顯說道。
很快,江月初、風澈、墨顯,三人飛向北方,朝著那個仍然沒有消退的貫通天地的漩渦而去!
也就在他們剛剛離去不就,一個人影飛速追去,少年狼的怒吼響徹黎明的半空,“你們站住!江月初,你休想甩下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