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便跑進裡間,鴛鴦羞得在裡間不出來。
賈母笑道“隻有一件,婚事先定下,等等再成親。”
琳琅道“這是自然,一則我兄弟南下未歸,二則鴛鴦怕也不舍老太太呢!”
賈母聽了果然歡喜,又叫鳳姐道“你去料理,先把鴛鴦放出去,得了新的戶籍,成了良戶,琳琅家才好請大媒來提親。”
鳳姐笑道“隻管交給我,保管辦得體體麵麵,妥妥當當。”
又扭頭對琳琅笑道“成了這件事,琳琅姐姐給我多少謝媒錢?”
琳琅莞爾道“謝媒禮和錢自然是有的,隻是傾家蕩產送了來,怕你也不稀罕。”
說得眾人都道“這才是真話呢!”
笑了一番,鳳姐先打發人去辦理鴛鴦的戶籍,琳琅方回家請媒。
金文翔夫婦要接鴛鴦家去待嫁,賈母便道“鴛鴦在我身邊待嫁竟是使不得?你們又能置辦什麼好東西了?隻管置辦嫁妝去,等到了出嫁的前兩日,再來接她回去。”
金文翔夫婦隻得唯唯諾諾地應了。
鴛鴦原也與蔣玉菡有過幾麵之緣,自思素日所見連寶玉亦未必能及,端的清秀絕倫,兼之又聽得為人行事,雖圓滑世故卻不落俗套,最要緊的是和琳琅做姑嫂,心中固然也如意,隻是麵對眾人取笑,未免比先前拘泥了些,隻在房裡做針線。
三春進來賀喜時,便聽得史湘雲笑道“好姐姐,你還有什麼不足的?”
鴛鴦正無話可說,忽見三春進來,忙起身道“姑娘們快坐。”又叫小丫頭倒茶。
三人道了大喜,鴛鴦不覺紅了臉,低頭不語。
探春笑道“琳琅姐姐欲聘姐姐為兄弟媳婦,雖尚未定下來,卻已闔府皆知,這會子想必許多人都來賀喜呢!”
鴛鴦道“先前史大姑娘取笑我,現今三姑娘也來。”
探春不禁歎道“我倒不是取笑呢。我隻為姐姐歡喜,出去做個正頭夫妻,縱然不比在這府裡富貴,總比在這府裡做奴才丫頭的強。”
湘雲想了想,道“上上下下的丫頭們,都不想出去呢!從前金釧兒姐姐何等人物,不過打壞太太一件東西,太太攆她出去,百般求恩不得,隻得出去,誰知竟想不開自儘了!可見出去也不知是什麼命運。”
聽得提起金釧兒,眾人都不禁一陣傷感。
惜春冷笑一聲,道“你知道什麼,儘在這裡瞎說。”
湘雲道“我怎麼就瞎說了?這原是太太說的話,難道不是真的?”
惜春接連冷笑兩聲,不說話。
探春忙道“太太說的,自然是真的。如今是鴛鴦姐姐的喜事,偏提這件事做什麼?”
湘雲方住了嘴,不跟惜春一番見識。
惜春也不理她,隻對鴛鴦道“鴛鴦姐姐快出去罷,還呆在這裡做什麼?”
鴛鴦何等聰穎人物,聽了惜春的話,登時想起數年前黛玉離開時,惜春亦如此語,不禁心中一動,道“四姑娘也想出去不成?”
惜春道“我倒是想乾乾淨淨地出去,隻是府外沒有容身之處罷了。”
眾人聞言大驚,皆心生不詳,道“快住嘴,小小年紀,這是什麼話?仔細老太太知道!”
惜春又冷笑道“我既說得出口,也不怕彆人知道!”
說著便起身出去,入畫忙跟上。
探春上前拉住她,問道“你去做什麼?”
惜春扭頭道“我去找琳琅姐姐頑去,我就愛她家的清淨,你攔著我不成?”
湘雲忙道“你們昨兒作海棠詩,又立了詩社,偏沒請我,我才說要做東道,寶姐姐說叫底下送上幾簍大螃蟹,明兒請老太太賞桂花咱們做菊花詩,你要缺了不成?也不知道她家有什麼好,值得你個千金小姐過去?”
惜春聽了,便道“什麼好不好?有無好處你又沒去過,怎麼知道?我告訴你,咱們這些人,除了老太太、太太和那府裡大嫂子,誰又比得上她?人家是正經有品級的敕命夫人,明兒就是誥命,你當她還是咱們家的下人不成?也是她和氣,又念舊,你們當她是出去的下人她也不惱,不然出來進去見到人家官太太,你們無品無級的,還能對人家不行禮問好?”
說著,又道“我又不會作詩,也吃不得螃蟹,缺我一個也不算缺,正要跟大嫂子告假,今兒我出去,不回來了,在琳琅姐姐家住一日,明兒晚上再回,你們也不必算上我。”說著一徑去了,叫入畫收拾鋪蓋妝奩,又叫人回了賈母去套車。
賈母素知她癖性孤介,有一股子剛硬,隻得多多打發人跟車送去琳琅家。
琳琅已擬定請張媒婆去提親,不過得略等兩日,剛打發人去黃葉村請她,聞得惜春過來,忙迎她進來,笑道“四姑娘快裡頭坐。”
惜春笑道“我該先拜見你們府上老太太才是。”
琳琅聞言一笑,先打發人去通報一聲,方引著她到後院正房,道“我們老太太脾氣和貴府上老太太不同,你見了,也彆惱。”
惜春笑道“我惱老人家做什麼?我來找你頑,拜見老太太是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