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小丫鬟!
眾人又驚又急,忙灌參湯,終是沒有挽得賈母性命,她老人家就這麼去了。
一時之間,哭天搶地,漫天哀痛。
琳琅不禁落淚,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一件接著一件的噩耗傳來。
哭了一場後,邢王夫人帶人裝裹,正商議如何送殯,賈赦忽而抹了一把眼淚,道“家裡也沒銀子治喪,琥珀,拿鑰匙來庫房,把銀子東西抬出來,咱們兩家也該分一分了。”
聞聽此言,眾人登時止住眼淚,怔怔出神。
琳琅暗暗一歎,也知大房二房必有糾紛,她們是外人,可不好看著,遂扯鴛鴦一把,悄悄與鳳姐告辭,事關他們家務,鳳姐不好挽留,忙命小紅送她們出去,自己則留在上房。
賈政不禁怒意盈胸,道“大哥,等辦完老太太的喜事再分也不遲。”
賈赦冷冷一笑,道“管家的都是你們,我那媳婦也跟你們二房管家,事事依著你們,倘若等到辦完喪事再來看,恐怕一點子銀子東西都不剩了!”
鳳姐站在一旁,臉上如罩寒霜。
賈璉卻始終垂首站在賈赦身後,一聲不吭。
賈政婉轉勸慰道“璉兒媳婦雖跟著二太太管家,終究還是大哥那一房的。”
賈赦卻道“你我心裡都明白,我算是白養了一個兒子,好好兒的公府嫡長孫,隻因老太太偏疼你們,叫你們管家,他竟成了給你們跑腿管家的奴才!我也是襲爵的長子,也因老太太偏心你,被擠到了小小的東院裡,你倒住在正房裡幾十年怡然自得!如今老太太沒了,你也該把榮禧堂讓出來了,我長到如今六十歲,還沒在榮禧堂住過一日呢!”
聽了這話,眾人嘩然一片,賈政登時紫漲了臉。
賈赦撇撇嘴,道“你有什麼好害臊的?幾十年住下來了,也沒見你紅過臉兒,如今我來索要該我住的地方了,你倒臉皮兒薄了!”
賈璉在後麵暗暗點頭,現今他去衙門,哪一回不叫彆人嘲笑一兩回?都笑他們大房竟被二房打壓得夾著尾巴過日子,沒一點兒本事。
王夫人在後麵又氣又怒,隻是她是婦道人家,萬萬沒有插嘴爺們說話的道理。
邢夫人聽得心胸大快,對王夫人微笑道“正是呢,二太太,你們住得夠久了,也該把榮禧堂讓出來給我們住了,彆想著整個榮國府就是你們的!說實話,榮國府裡裡外外可是我們的,將來也傳給璉兒,彆鳩占鵲巢理所當然!”
王夫人氣得幾欲暈倒。
寶釵忙扶著婆婆,溫言對邢夫人道“老太太還屍骨未寒呢,大老爺和大太太便要分家,豈不是讓老太太在九泉之下也心寒?”
邢夫人瞅著寶釵道“好孩子,你彆說這些話來惡心人!倘若老太太心寒,你們薛家老太爺不是更心寒?你父親和琴姑娘的爹乃是親兄弟,不也是當著老人死的時候分家?親兄弟兩個,一個繼承皇商名分和家業,一個隻能做些小買賣,天差地遠,琴姑娘現在也比不得你,隻是你叔叔沒本事占你們大房罷了!前車之鑒後車之師,我們老爺也是跟你們家學的。”
寶釵不覺紅了臉,無言以對。
賈政也說不過賈赦,況且賈赦襲爵,按著規矩,確該居住正房。
琥珀是沒主意的人,見賈赦如此,隻得拿鑰匙開庫房,庫房裡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古董擺設、名家真跡、各色上等皮子等等應有儘有,賈母的嫁妝和累積了六七十年的梯己,數之不儘,最絢麗奪目的當屬高幾上擺著的一盆五色寶石富貴盆景,餘者至少也值幾十萬。
賈赦眼裡閃過一抹貪婪,隨即冷笑道“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都在這裡了。”
回頭又叫琥珀拿了賈母梯己的清單出來。
賈璉接在手裡,厚厚一冊子,遞給賈赦,賈赦翻看了一回,道“東西既然都在這裡了,就找珍哥兒過來,咱們兩房分一分。”
眾人敢怒不敢言,隻得奉命去請賈珍。
賈珍雖是晚輩,卻是族長,才跟逗蜂軒裡的小子們吃酒過來,聽完來龍去脈,不禁笑道“既是兩位叔叔的意思,珍兒無不遵命。還得請幾個族人作保呢!”
賈赦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首,道“你打發人去請,得請正直分是非嫡庶的老人家。”
賈珍莞爾一笑,依言打發人去請。
少時,果有七八個老人顫巍巍地過來,問是何事。
賈赦道“當今以仁孝治天下,我身為人子,沒有違抗母命的道理,因此先母偏愛二老爺,令其居住榮禧堂,我也退避三舍,帶著老婆兒子居住偏院裡,明明是我襲爵,偏偏還要分兩個門,外頭笑話我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今兒老太太沒了,她老人家留下的梯己,應分給親生兒女,因此請各位來作保分一分。”
賈珍笑道“叔叔想怎麼分?”
賈赦道“整個兒榮國府都是我的,自然是由我繼承,將來要傳給璉兒以承繼宗祧,因此家裡的莊田鋪子、官中的銀子、園子裡的擺設分三成給二老爺,老太太的梯己亦然,剔除老太太曾說過的給四丫頭的嫁妝錢一萬兩,剩下的三七分,他三我七。”
眾人都點頭道“倒也公道。”
寶玉在人群裡忍不住就要挺身反駁,賈珠忙拉了他一把,低聲道“你去做什麼?”
寶玉哭道“老太太還沒收拾呢,大老爺就在這裡分家,又分得這麼不公道,還要把園子裡的東西據為己有,怎麼對得起老太太?”
賈珠苦笑道“按律例,親兄弟按一九分的好多著呢!大伯是襲爵的嫡長子,本就該成績宗祧,自然大多都該分給他。”眼瞅著賈赦辱罵他父親,賈珠如何不難受?隻是他身為晚輩,無論如何都不好介入其中,以免賈赦更加惱怒。
家分了,東西分了,賈赦早叫賈璉來料理,把賈母庫房中七成東西一概搬儘,方熱熱鬨鬨地辦起喪事來,隻是這治喪的銀子,卻是兩房平攤。
好容易料理完,賈母的靈柩停在鐵檻寺,賈政一家忍氣吞聲地搬離了榮禧堂,和賈赦一房換了個過子,猶若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