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白石山之前,歐邶將收回的歐氏宗族子弟骸骨和屍首全部統一安排下葬,沒有尋到屍身的,也安排了衣冠塚,描繪了靈牌安置在宗祠之中。
喬瑋去看過,整整三麵牆的靈牌和家譜,置身其中,真的宛若有一雙雙眼睛在天上望著自己,或慈愛、或怨憤、或平靜。
這一刻,喬瑋是真的想要相信“在天有靈”。
她閉目虔誠祈禱,“如果諸位先輩真的在天有靈,庇佑歐家與孫家都能平安吧!”
她離開宗祠的時候,宗祠外站滿了歐家的子弟,有個孩子大著膽子給喬瑋送了一小袋飴糖,喬瑋認出他是當初那個說著想要見到哥哥的孩子。
當然,他的哥哥不僅沒能回來,甚至連屍骨都是不全的,有個幸存下來的工匠說,他的兄長因為“不夠聽話”的緣故,被砍掉了雙手,即便族人用烙鐵燙住了他的傷口,但他還是沒能熬過去。
“喬夫人,這是我下山去買的,小公子喜歡吃,你幫我給他吧!阿娘說,夫人你給我兄長報了仇,要我永遠記得夫人的恩情。我現在已經能扛得動鐵錘了,以後我也會好好學手藝,給夫人鑄最鋒利的劍。”
喬瑋握住他的手,小小年紀的手已經長滿了大大小小的繭子,雖然知道這是他的謀生之道,但喬瑋還是有些心疼這個年幼卻懂事的孩子。
“這個糖我收下了,最重要的是要孝順你阿父阿母,保護好自己,照顧好弟妹,其次才是學好手藝。往後你就是家中的長兄了!”
孩子們的喜惡都是最直接的。
平日裡跟孫登玩在一起的孩子們都拿來了自己的玩具、吃食要送給孫登,“夫人,以後你還能經常帶小弟弟來山上玩嗎?”
喬瑋表示很遺憾,“我也不知道。”
山高路遠,誰能數算自己的歸途和前程呢!
在這個車馬都很慢的時代,分彆或許就是死彆。
“這個是平安符,我阿娘說我小時候經常生病,有了這個平安符之後,我就不生病了。”一個小女娘把脖子上的平安符解了下來,放到孫登的手裡,“希望小弟弟以後都不會生病。”
喬瑋沒有拒絕,反問道,“那你怎麼辦?”
“阿娘說我已經長大了,不會生病了。”小女孩已經到了換牙的年紀,門牙掉了一個,說話都還有些漏風,“小弟弟還是會生病的時候。”
喬瑋收下了她的好意,把平安符掛在孫登的身上,藏到衣服裡麵去,“謝謝你,有你的平安符,他一定平平安安的。”
車馬啟程,車輪在地上留下淺淺的印子,揚起一點薄塵土。
幼燸看了一眼幼爀,然後看向了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一位清秀女娘,心下了然,夫人已經允了幼爀留下,幼爀身上也有不少傷病,留在這裡或許如他所說,也是不錯的去處。
在這裡,他也是君侯和夫人的耳朵和眼睛。
“保重。”
幼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佯裝生氣,“看什麼看,彆瞎看,快走吧!”
幼燸看他這般護短的樣子,隻覺得好笑,揚了揚手裡的鞭子,一夾馬肚也跟著馬車走了。
山高路遠,各有前程,各自保重!
孫安掀開車簾的一角,前方不遠處,陸遜在路邊拱手恭送喬瑋離開,羽扇綸巾,一如她第一次在蘅蘭樓看到他的樣子。
她和另外一個客人起了爭執,她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個羽冠,想要送給兄長,可偏偏遇到了一個可惡的世家子弟非要抬價,言語之間還多有輕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