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賈政、賈赦,西府好歹還有個賈母鎮著,賈珍在東府可是說一不二的主兒!
一聲令下,幾個仆役小廝上去就將賈蓉按下,褪了褲子,尋了棍子便打。隻把賈蓉打了個哭爹喊娘!
賈蓉貼身小廝一瞧不對,緊忙尋了丫鬟往尤氏房裡遞話兒,尤氏急急忙忙又尋了秦可卿,二人奔出儀門外好一通求告,眼見賈蓉被打得屁股上全是血,整個人也昏厥過去,賈珍這才命人住了手。
珍大爺負氣而去,根本就不看賈蓉死活,尤氏與秦可卿緊忙命人將賈蓉抬回屋兒裡,又請了府中太醫過來查看。
待賈蓉悠悠轉醒,兀自不知今兒這頓打是為何挨的。等過後兒明晰了情由,賈蓉不敢嫉恨賈珍,又覺著薛蟠是個沒腦子的,於是心裡頭恨死了李惟儉,恨不得爬起來就將其拆骨抽筋、挫骨揚灰!
這且按下不提。
轉天一早,李惟儉方才操練過,紅玉就來報,說是吳海平有要緊事稟報。
顧不得換衣裳,李惟儉一身短打就出了門。這東北上的小院兒雖在賈家大宅之內,可與內宅隔著一條夾道,後頭便是仆役居住的裙帶房,與梨香院相類,都不算內宅。
小院兒隻一進,李惟儉不好將海平帶進來,乾脆就在門前與之敘話。
見了麵兒,海平麵上帶著疲色拱手道“公子,那事兒辦得了。”
李惟儉就道“怎麼昨兒不見你來遞話兒?不是跟你說過嗎?”
“嘖,”吳海平沒好氣兒道“您是爺,你一張嘴小的就得跑斷腿。昨兒下晌才見了東主,等往丁家兄弟家裡去那會子,天都黑了。小的二更天才回來,您那會兒早安歇了。”
李惟儉笑道“成,記你一功。我瞧你也是疲乏,今兒乾脆好生歇息歇息,先彆跟著我了。”
海平就道“那可不成,東家下了重注,囑咐我時刻貼身伺候。公子,您那水井要是不成,莫說是您,小的也得跟著吃掛落。”
李惟儉哈哈大笑“保準兒能成。”
吳海平半信半疑,心中忐忑著而去。洗漱過後,等紅玉提了早飯回來,便一邊兒展開食盒一邊兒說道“四爺,我方才聽廚房裡的柳嫂子說話兒,說是東府昨兒鬨騰到了半夜。”
“嗯?怎麼鬨騰的?”
“珍大爺也不知怎麼就瞧不上小蓉大爺,見了麵兒不由分說上去就打,錯非珍大奶奶、小蓉大奶奶來得快,隻怕小蓉大爺那會子就生生被打死了!”
賈蓉挨打了?打得好啊!本道這一遭報複不了那廝,卻不想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到底讓李惟儉反算計了回去。
他眯眼兒笑著說道“珍大哥脾氣也是暴了些,哪兒能沒由頭的就打?”
正說著話兒,倏忽外間有人叫門。紅玉趕忙迎將出去,隨即在院兒裡便喊道“四爺,平兒姐姐來了。”
李惟儉放下碗筷,行將出去,就見平兒領著幾個丫鬟婆子笑意盈盈地站定院兒中。
他趕忙上前見禮“平兒姑娘怎麼來了?快裡邊兒請。”
“不了,這一早兒實在脫不開身,過會子還得伺候二爺、二奶奶用飯呢。”說話間,平兒自外裳裡抽出一卷畫軸來,說道“一早兒珍大爺打發人將這畫兒送到二奶奶跟前兒,說是儘快交給四爺。四爺快瞧瞧有沒有錯兒,若是對了,我這就回返了。”
李惟儉接過那畫卷,展開來隨意一瞥,就笑道“大抵是沒錯,勞煩平兒姑娘了。”
“四爺可彆這麼說,一早兒上冷,四爺快回去了,莫送了。”
李惟儉將平兒送到門前,這才施施然回返,手裡頭攥著畫卷,心中暗忖,料想這畫兒沒少拋費,不然賈珍不能生出這般大的火氣來。
辰時過半,李惟儉直奔嚴家而去。熟門熟路的栓了馬,自後門進了園子裡,盯著劉家父子忙活著打井,卻始終不見嚴奉楨。
正心中納罕,瞥見嚴奉楨貼身小廝,緊忙叫過來問詢。
那小廝麵色古怪,許是覺著李惟儉與二公子交情莫逆,也沒什麼瞞著的,就壓低聲音道“李公子,昨兒二公子晚上給大丫鬟開了臉兒,這早間起的就遲了些,這會子正用飯呢。”
李惟儉眨眨眼,心裡頭不是滋味兒。嚴奉楨這家夥都開了葷,他隻怕還要過上個三、兩年,按說十六歲怎麼著也夠可以了吧?
那小廝卻會錯了意,說道“二公子早早兒定了親事,奈何對家太爺臘月前過世了,夫人瞧著二公子對匠人活計比姑娘家還上心,這心裡頭就有些著急……”
李惟儉瞬間就心理平衡了,二十啷當才開了葷,嚴奉楨果然是個技術宅。
李惟儉笑笑,轉而說道“徐管事呢?我尋他有事兒。”
“李公子要尋徐管事?公子稍待,小的這就去給您叫來。”
小廝快步而去,不片刻那徐管事便尋了過來。上前拱手見禮“李公子欲尋在下?”
李惟儉四下看看,將徐管事拉在一株桃樹下,自懷中掏出那畫卷遞了過去。
“徐管事且看,這畫卷可對?”
“嗯?”徐管事接過來一瞧,隨即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李惟儉幾眼“對是對,可李公子……你這是何意啊?”
以李惟儉與嚴奉楨的熱絡勁兒,加之老爺嚴希堯又對李惟儉賞識有加,這位李公子來了家中都不用通稟,可說得上是通家之好,犯得著上趕著送銀錢嗎?
李惟儉就道“實不相瞞,這是寧國府送給大人的,另外想托徐管事給少司寇帶個話兒,就說那事兒妥當了。”
徐管事是辦老了事兒的,也不問是什麼事兒,當即就道“在下明白了,這就打發人去衙門知會老爺一聲兒。”
李惟儉笑著拱拱手,沒再說旁的。
“複生,來了啊。”
二公子嚴奉楨遙遙衝著這邊廂招呼一聲,一路行來身形虛浮、頭重腳輕,臉上卻透著輕快。
李惟儉當即揶揄一笑“聽說景文兄昨兒喜得美人兒,在下卻是知道的遲了,來日定當將賀禮奉上。”
嚴奉楨一怔,隨即跳腳罵道“哪個忘八羔子說漏了嘴?是了,一準兒是書墨那小子!看我今兒不給他個好兒!”
“誒?”李惟儉緊忙拉住,笑道“又不是什麼壞事兒,景文兄怎麼還急了?”聲音壓低,他促狹道“昨兒……如何啊?”
嚴奉楨臉麵漲紅,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好……是好,就是有點兒疼,一早兒起來腰有些酸。”
正待此時,忽而聽後麵兒劉大喊道“出水啦!”
李惟儉當即撇下嚴奉楨扭頭快步趕了過去,順著井口往下一瞥,果然,就見井壁四周汩汩滲水,那水不一會子就漲了三尺有餘。
劉大腰間係著繩子,懸空探手一撈,放在嘴裡嘗了嘗,苦著臉道“苦的,小老兒早就說了,此地打不得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