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華彩正文卷第二百二十六章湘雲慶生側花園軒堂裡,燈籠隨風擺蕩,火盆內的炭火將四下映得通紅。
啪——
酒盞重重撂在地上,賴尚文紅了眼睛,胡亂扯了袍子道:“你這骰子怕是灌了鉛吧?”
對麵吳海寧笑容一斂,惱道:“賴二哥這是什麼話兒?前幾日你贏錢時可沒說骰子灌鉛。”
一抖手,那骰子眨眼換了個一模一樣的,徑直丟在賴尚文麵前。那賴尚文狐疑抄起,搖了搖卻未覺異樣。
左右二人道:“夜了,困得緊,要不今兒就算了?”
另一人也道:“散了散了,明兒再耍!”
賴尚文方才輸了十幾吊錢,哪裡肯罷休?當即扯著二人道:“這時辰還早,再耍一遭。好歹讓我回些本兒。”
吳海寧就道:“罷了罷了,賴二哥這幾天走背字,我看還是改天再說吧。”
“就一把!不拘輸贏,一把定勝負。”
有人就道:“那方才怎麼算?”
賴尚文咧咧嘴:“我寫欠條就是了,我爹可是寧國府總管,還能差你那幾吊錢?”
牌九重新碼放,吳海寧拾了骰子,抖手打出,賴尚文拿在手中一看,頓時大喜過望!
到手兩張紅色兩點,是為地牌。這牌九文牌分作天、地、人、和、梅花、長三、板凳,地牌極為少見,賴尚文輸了一晚上,如今隻道時來運轉,便是再強行忍著,也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見此情形,吳海寧與另一家自是不跟,隻餘下單大鴻苦著臉兒一直跟將下去。籌碼越叫越高,少時便加到了二十吊。
眼見賴尚文還要再加碼,吳海寧勸道:“不過是弟兄耍頑,二十吊不算少了,我看差不多開牌吧。”
賴尚文笑吟吟道:“老單,你怎麼說?”
單大鴻蹙眉道:“不跟了,開牌。”
賴尚文嘿然道:“算你識相,看好了!”
啪——
牌九砸在木板上。“地牌!”
正要搓手收錢,卻見單大鴻不緊不慢丟下兩枚牌九,卻是一紅一黑十二點,天牌!
賴尚文頓時瞠目結舌,好半晌惱道:“你,你詐我!”
那單大鴻不緊不慢道:“我若真想詐你,方才就往上加碼了。都說了伱走背字,偏生不信。”
吳海寧打著哈欠道:“罷了,賴二哥,單大哥也是一番好意。不過是二十吊錢,值當什麼?這麼點兒錢從哪兒找不回來?散了散了,明兒休沐,兄弟帶去找樂子去。”
賴尚文有苦難言。他前番偷偷與賈蓉的丫鬟私會,被賈蓉訛了百多兩銀錢,好容易到得李家,不過半個多月光景就輸進去快五十兩了。他月錢不過一兩,拿什麼還?說不得還得回家扯謊,哄了老子娘才好還賬。
賴尚文鬱鬱而歸,卷了被褥翻來覆去好半晌方才睡去。
轉過天來,因著與吳海寧交情最好,賴尚文乾脆尋了管家吳海平,將休沐定在這日。一大早便跟吳海寧出了府邸,朝著外城護國寺而去。
這日正趕上護國寺廟會,二人遊逛一番,吳海寧忽而瞥見一當鋪,嘿然道:“賴二哥且等兄弟一會子。”
說罷大步流星朝當鋪而去,賴尚文心下納罕,但見吳海寧臨進門前自袖籠裡掏出一枚琺琅彩的鼻煙壺來,不過須臾光景,待再出來,便見吳海寧手中掂量著幾枚碎銀。
那吳海寧笑道:“今兒發了利是,賴二哥一應花用,都算兄弟的!”
賴尚文笑道:“說實話,那琺琅彩鼻煙壺打哪兒來的?”
吳海寧眨眨眼:“哪兒來的鼻煙壺?賴二哥莫要冤枉人。”
賴尚文當即嘿然不語,這等情形他在寧國府早就見慣了,又怎會不知內中門道兒?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上主子,可不就得吃主子的?榮國府起大園子,大伯家起小園子,這主子吃肉,下頭人總要喝點兒湯吧?
賴尚文自覺摸清了李家府邸門道兒,因是心下放鬆,當即隨著吳海寧胡吃海塞一番,自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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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香菱新才破瓜,李惟儉溫存半日,許是奔走慣了,這一閒暇下來總覺周身彆扭,因是到底下晌時去了外城的蒸汽機廠子。
此時廠子又擴充了幾分,剛好曹允升今日也在,一老一少隨即四下巡視。李惟儉見場地裡堆滿了生鐵料,心下略略不解,管事兒的緊忙道:“伯爺不知,這是囤到二月的鐵料。如今眼看就要臘月,等運河徹底走不得船,再想要鐵料就得用套車拉運,到時候價錢起碼要漲三成。”
是了,津門到京師的運河冬日裡可是會上凍的,走不了船,可不就得多拋費一些運費?
又去查看離開開布置的蒸汽機,那蒸汽機雖造了出來,卻隻造了兩台。彆看隻擴大了一番,其中工藝可不是尋常可比。
方才造出來時,股東們雀躍不已,紛紛往外推銷。奈何就樂亭鐵廠訂購了幾台,江南士紳雖咋舌不已,卻沒一個下定的。一問方知,如今這會子江南織場還沒設計出一整套的動力應用方案,這般大的蒸汽機實在無用武之地。
因是廠子給鐵廠造了六台,留存了兩台,轉而又開始造小馬力蒸汽機。
李惟儉不由得撓頭不已,暗忖什麼時候都缺人才啊,若是有人設計出織場廠房,一台蒸汽機帶動百十台織機,江南士紳又哪裡會隻購買小馬力的鍋駝機?
推行工業化之路道長且阻,慢慢兒來吧!
遊逛一圈兒,正要回返自家,又有管事兒的來尋,苦著臉道:“按說這事兒也隻能求到伯爺了……如今鐵料是不缺了,奈何那膠乳須得從內府采買。奈何內府連番推脫,隻道膠乳所產甚為有限,須得緊著內府供應。這……若是沒了膠乳,咱們這蒸汽機雖也能運行,可漏氣太過,氣力起碼少了一大半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