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不說話,小眼睛沉沉的看著我,然後對著我又親了一口。
這是無聲的給我安慰,我心頭瞬間發軟。
逝者已逝,可新生,才是希望。
也就這一下,墨修輕輕扯開鐵鏈,然後緩緩拉開了門。
隻見衣櫃裡,老範脖子上圈著一圈鐵鏈,手腳下都帶著鏈子。
而他身後的衣櫃裡,釘著好兩個大鐵環,將他鎖在裡麵。
見衣櫃門開了,臉上立馬堆著笑,推了推眼鏡,朝外麵喚了一聲“甜甜,你來了啊。”
我和墨修對視了一眼,感覺有點不對。
墨修立馬湊過去,朝老範道“出來吧。”
“我不惹你生氣了,甜甜。”老範卻依舊一臉憨厚老實的靠在衣櫃裡。
眼看著墨修,儘是深情“甜甜,我想吃你煮的泥鰍豆腐湯。你煮的最好吃了,豆腐先灑鹽入味,蔥頭煮得半爛,又甜又香。”
他這說法,和範師母煮泥鰍豆腐湯時,說的一樣。
“現在開春了吧,正是泥鰍出來的時候,晚上去田裡,一晚能抓好幾斤。你最喜歡和我一起抓泥鰍了……”老範臉上儘是幸福的光芒。
明明他對麵的人,是墨修。
他卻似乎是在和範師母,對坐回憶以前甜蜜的時光。
隻是他一口一個“甜甜”,墨修臉色有點異樣,扭頭看了看我。
我一時也有點不好意思,可對上老範那張絮叨念的臉,心頭還有些發酸。
“是那個給我們糖吃的爺爺呢。”阿寶還記得她,在我耳邊低聲道“他做錯了什麼事嗎?要這樣……不聽話嗎?”
阿寶說到這裡,眼帶懼意,眼巴巴的看著我。
在我脖頸窩裡蹭了蹭“阿媽,阿寶很乖的。”
“嗯,我家阿寶真的乖。”我聽著阿寶的話,心頭一酸。
伸手撫著阿寶的頭,看著還在碎碎念的老範。
他還在嘟囔“到春天雨水多了,你腰會痛,記得買點艾條自己多灸。我也想給你灸,可你為什麼不讓。甜甜,是我做什麼惹你生氣了嗎?”
他說著,又眼巴巴的看著墨修,一臉誠懇。
伸手推著眼鏡,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我們老夫老妻了,有什麼事,你跟我說,我改啊……”
墨修後背突然一僵,慢慢伸手將衣櫃門關上。
“甜甜。”老範看著慢慢關上的衣櫃門,臉上閃過失落,卻依舊道“春捂秋凍,晚上睡覺,記得多蓋點。你腳冷,自己先燒水灌個熱水袋暖腳。”
等衣櫃門完全關上,墨修扭頭看了我一眼。
臉上閃過一絲絲的不自在,拿著鐵鏈鎖正要掛回去,背著我低聲道“他們沒什麼神智。”
我朝墨修點了點頭,抱著阿寶轉身正要出去,就見牽著線的血虱從外麵爬了進來,飛快的爬進了門縫裡。
明顯墨修也看到了,握著鐵鏈的手僵了一下。
我連忙抱著阿寶轉身,就見範師母一臉平靜的站在房間門口,沉眼看著還沒有鎖上的衣櫃。
墨修直接將鐵鏈丟開,一腳跨到我身前。
他這明顯是怕範師母,也和劉嬸他們一樣化蛇撲過來。
可範師母卻隻是看著衣櫃,沉沉的道“看到了?”
“嗯。”墨修低嗯了一聲,卻依舊沒有動。
範師母好像有些疲憊,順著門框坐在地上。
眼睛好像透過我們看著衣櫃的門,低喃道“裡麵的人,是我老伴,可又不全是。”
以血虱續著生機的人,除了是個死人外,無論是看起來,還是情緒,都與活人沒差彆。
範師母臉上好像無比的失落,聲音沉而啞,幽幽歎息道“明明是的,可為什麼感覺不是呢。老範有時會對我好,可更多時候都是冷著臉的。”
我聽著愣了一下,卻聽到範師母複又道“他自己說的,如果突然對人好,就是做錯事了。如果一直這麼好,就太假了。”
“老範吃完飯,都是碗一丟,不管了的,不會幫我洗碗。可他會……”範師母說到這裡。
抬眼看著墨修“老範隻會冷著臉罵我,這麼大年紀了,還隻有泥鰍煮豆腐拿得出手。就算喜歡吃,也會嫌棄。”
“他隻有在我們剛認識時,第一次請我在鎮上影院看電影,叫過我一次甜甜。不會一直叫的,他嫌丟人,肉麻。”範師母眼神愣愣。
也不知道看在哪裡,嘴唇抖動“衣櫃裡那個明明是他,可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