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出的水湧進舊鄞倉,幾日後,從舊鄞倉內漂出幾具泡發了的浮屍。經仵作檢驗,這些屍體俱是手臂上刻有狼頭刺青的北戎人,夏雲鶴聞之冷笑,心中隻道這些北戎暗探還真是賊心不死,將舊鄞倉當做他們的據點,躲在舊糧倉裡不出來,反被大水斷了生機,做了淹死鬼。
“出了這樣的事,城中卻這麼安靜,這合適嗎?”,傅三爺皺緊眉頭,看向夏雲鶴“公子?”
夏雲鶴抬手打斷傅三爺問話,立在窗邊,往外看,隻見空中灰雲翻滾,隱隱春雷勃動,街上東行西走的人焦急喊道,“下雨了!”,又一聲悶雷,窗外各色的吆喝聲變成了齊刷刷的避雨聲。
她抬手關上窗戶,從懷中摸出那份上工賬冊,笑著與傅三爺說道,“三爺,下雨了。”
說罷,飲儘杯中釅茶,收了那份賬冊,起身下樓,出了風半點,往諸鄉紳聚居的地方前去討錢。
傅三爺見她出了茶樓,連忙付過錢,追上她,“真去討要?”
“當然。”
“那些人怎麼可能善罷甘休?萬一鬨到米太守跟前,又如何是好?”
“他們承諾月餘後給錢,現在不該是他們履約之時?”夏雲鶴回頭笑著對傅三爺道,“去之前,先去請一個人。”
傅三爺道:“秦王?”
“是。有秦王在,他們不敢怎樣。”
見了謝翼,夏雲鶴說明來意,謝翼想了想,叫來了錢盒兒,附耳吩咐了幾句,讓錢盒兒跟著夏雲鶴去。
“若是一會兒打起來,錢盒兒,先生哪裡磕了碰了,你就自己回來領罰。”
夏雲鶴聽著謝翼的話,揉了揉眉心,笑著道,“隻是去討錢。”
……
寶方商行。
眾人正襟危坐,夏雲鶴掏出賬冊,道,“淩汛來之前,諸位說手中暫無現銀,隻等月餘後才有周轉,如今期限已到,淩汛已經解決,諸位也該履行承諾。各位好好算算賬吧。”
有人怒道:“什麼承諾?我們何時答應過夏通判什麼事?”
夏雲鶴笑著答,“那日不是讓小廝帶來字據給諸位?”
這人道:“吾家奴仆不曾帶來什麼字據。”
“不曾?”
“不曾。”
見夏雲鶴還不走,鄉紳們又叫來當日送信的小廝,問了一遍。
小廝垂著頭,跪在地上,“夏大人可沒說什麼,也沒給什麼字據。”
夏雲鶴不笑不怒,隻點點頭,摸出那拓了印的字據,佯怒道,“好一個膽大包天的刁奴,我交給你的那份字據,與我手中這份都是拓了大印,兩份印能合在一起,我讓你交給你的老爺,你卻私自弄丟了字據,還敢汙蔑夏某沒給你。這樣的刁仆,不動刑是不會說實話。”
小廝登時慌了,口不擇言道,“什麼大印,明明是私印,老爺說是私印……”
話一出口,堂上眾人吸氣聲此起彼伏,夏雲鶴搶先責罵,“私印?不是沒給你什麼字據嗎?你還知道大印,私印?”,她抬頭對諸位鄉紳道,“這廝如此作為,恐日後奴大欺主,且容夏某帶回縣衙好好審一審。”
堂上眾人神色各異,卻齊齊不語,一時間,氣氛啞下來。
錢盒兒看了半天,他在外行走用的是神風鏢局掌櫃的身份,這些人中有人是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今日做這個中間人,足夠他們想明白的,看到眾人僵持不下,他嗬嗬笑著道:“夏大人,這是何必呢?何至於此?”
“左右不過一點小錢,你們還不快快將字據找來,蓋了大印弄丟可不是玩笑,和氣生財嘛。”
幾人左右看看,不動。
夏雲鶴撫掌笑道:“夏某看錯了,這字據上是鄙人私印,既如此,算不得數,夏某也不為難各位,隻帶人回去,堂上見。”
錢盒兒一麵急忙拉住夏雲鶴,一麵給幾位鄉紳使眼色,“夏大人彆急,不過二百兩銀子,也不是什麼大數字,這幾位老爺並非不給錢,諸位是不是?”
終是一人遲疑許久,訕訕道,“想來是放在哪裡忘了,我遣人去尋。”
有人附在身邊小使耳邊幾句,不一會兒,有仆役捧出一個盒子,這人開了盒,取了字據,與夏雲鶴手中的正好合上。
拿著這些錢,夏雲鶴將之按賬冊所載,命人與上工者一一結清。
她在這裡散錢,卻不知事情早長了腿,溜進米太守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