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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無情(2 / 2)

夏雲鶴用力握緊謝翼手臂,“殿下!求殿下……向福王認錯……”,她抖著牙齒,無聲哽咽道,“回鄞郡。”

說著,又用力握了握謝翼手臂。

謝翼看著她,用力推開她的手,夏雲鶴喝道,“殿下!”

他一頓,眼含不甘看向夏雲鶴,“先生……我……”

常言總說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可是往往處順時,自然得意,處逆時,總有一塊折不下去的傲骨。

審時度勢,能屈能伸,說起來容易,真做到的有幾人。

謝翼默然不語,終是閉緊雙眼,抿緊嘴角,再睜眼,他淩然看向好整以暇的福王,咬牙單膝下跪,抱拳向福王賠罪,“四哥,是翼舉措不當,占了四哥的鏢局,翼願將鏢局還給四哥。”

“三日。”

福王伸手虛扶了一下謝翼,笑眯眯說道,“七弟,孤隻給你三日,三日後,城郊五裡處,孤自然派人將錢小公公全須全尾送出來。”

謝翼攥緊拳頭又鬆開,默然不語,他倏然抬頭,看向福王,“那就多謝四哥了。”

聽到謝翼這樣說,夏雲鶴懸著的心終於落回肚子裡,她微微閉起眼,歎了一口氣。

“夏大人不該在鄞郡任職,怎麼會與七弟一同來到遠州?”

夏雲鶴才鬆了精神,又被福王慢悠悠的一句話驚出冷汗,她睜眼看向福王,隻見福王嘴角噙著懶懶笑意,靛青窄袖蟒袍襯得人矜貴風流,可惜一雙三白眼透著一股精明,夏雲鶴腦中轉了幾圈,向福王揖道,“下官在查一件舊事。”

“什麼事?”,福王問得很急。

夏雲鶴道:“遠州血羅衣。”

福王故作驚訝,好心向夏雲鶴解釋道,“夏大人難道不知道,私離屬地輕則笞刑,重則革職?”

“知道。”,夏雲鶴向福王揖禮,低頭刹那,她唇角微勾,隻一瞬,又恢複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可此事事關重大,是要問一個真相的。”

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到她身上,她知道是謝翼在質問她,便微微側身,避開謝翼的目光。

福王又追問道:“不怕革職?”

夏雲鶴搖了搖頭,“縱死不悔。”

福王慨歎一聲,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夏雲鶴笑也不笑,接著問福王,“福王可否知道遠州羅氏?”

福王笑了笑,說,“本王也不甚清楚。”

福王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心情大好,派人給謝翼換了身乾淨衣服,又吩咐庖屋做了幾樣小菜,權當給謝翼接風,謝翼也一一接受。

從福王府出來,已近酉時,天上薄雲卷積,路上起了風,似要落雨,謝翼走得極快,夏雲鶴急急在後麵追。

“殿下,殿下!”

眼見謝翼不見了人影,夏雲鶴索性也不追了,她扶著牆,望著謝翼離開的方向發了會兒呆,頹然垂下頭,一時間百感交集……前世的意氣風發,鬼頭刀落下那一刻的疼,做鬼時四麵八方的冷,親眼目睹亡國的恨……,她盯著牆根,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在白費力氣,浮華儘頭皆是空,道通,分也,成也,毀也,凡物無成與毀,複通為一,從無中來,往有中去,複歸於無,若一切即為虛妄,她何必費力氣與這些人周旋,倒不如趁早散了,罷了,歸於天地孑然,倒是乾乾淨淨,不惹這肆意妄為的霸王,豈不是更好?

她闔上眼,頭頂忽然落下一片陰影,謝翼的聲音落在耳邊,“先生……先生要來查案,我在老鴰林問先生時,為何不願與我明說?”

謝翼冷著雙眸,盯著她的側臉,良久,自嘲一聲,“先生信不過我?”

夏雲鶴抬眼望他,眉目間染上一層悲色,她心中忽地升起一個古怪念頭,不由自問道,她究竟視秦王為何物?

或許隻是一個可能的選擇,一把利劍,一種與前世的背離……凡此種種……她從未將謝翼看作一個人,又何必在意他生氣與否?

她釋然笑了,不想理謝翼,而是徑直直起身,拍了拍衣擺塵土,擦淨手掌,越過少年,往前走去……走了一段,她猛地回頭看向少年,卻見謝翼還站在原地,定定望著她,眸中多了些難以言說的東西,可夏雲鶴的心沉了下去,她眼底冷漠得仿佛一塊堅冰。

夏雲鶴漠然望著他,心底罵了一聲,自己果然是個天性涼薄之人。

彼時路上行人無多,三三兩兩的人從他們麵前經過,夏雲鶴看了謝翼半會兒,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謝翼看著她離去,張了張嘴,終是沒有出聲,他呆站許久,也哼了一聲離開。

自是誤解深結,厭厭惜相見,老鴉暫棲高木上,留待是,一啼一鳴,暗表愁腸不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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