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皇親!
僅僅在城頭巡視了一圈,南青就感覺到情況已經變得前所未有的棘手。
底下的魏兵攜帶著各種攻城器械,正在成群結隊地衝向城池,所幸由於這裡成了臨時都城,各處城牆或多或少都被加固了一番,魏軍一時還難以衝上城頭。
由於事發突然,南青現在集結到城頭上的人手竟然還不足萬人,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楚兵還在城內各處與亂軍鏖戰,一旦把他們撤回來,城牆上的楚軍將會瞬間陷入兩麵受敵的被動處境。
城頭上還儲存了一些巨石檑木,士卒們此刻正要把它們全部砸下去,卻被南青猛然喝止。
“再等等,先躲過這陣箭雨!”
魏軍校官一聲令下,霎時間箭矢如瀑,城頭上叮叮咚咚的聲音不絕於耳,牆垛外幾乎插滿了箭矢,楚軍恨不得把全身都縮進城垛下,大家都是倉促間拿起武器應敵,很多人甚至還沒來得及披上盔甲,就被流矢射倒。
剩餘的楚軍不得不就近從各處拆下門板,一邊抵擋著箭雨,一邊準備迎接衝上城頭的魏軍。
當看到自家袍澤已經衝上城頭的時候,後方的弓箭手就趕緊停止了放箭壓製,但正是這時候,南青一聲令下,已經準備好滾石檑木的楚兵們從牆垛後站起身子,把能砸下去的東西全都用力扔出城牆。
哢嚓幾聲,幾架攻城梯瞬間被攔腰砸斷,已經攀爬到上頭的幾十名魏兵頓時一腳踩空落了下來,城牆很高,有人被直接摔死,也有人成了斷腿斷手的傷兵,由後方的人趕緊把他們救回去。
看著這一切的南青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他就赫然聽到臨近城牆那裡喧嘩起來,再一看,那裡已經衝上了不少魏卒,雙方開始拚命廝殺起來,楚字的大旗倒了又豎起,最後還是南青帶著自己的親衛們衝殺過去,好不容易才把魏軍又趕下城頭。
“殺!”
聽著周邊殺聲四起,南青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種無力感。
不是他太無能,實在是現在的情況過於棘手。
外有數倍於己方的敵軍,內有亂軍四處騷擾,手底下的大半兵馬還都被因此牽製了去,最可恨的是,他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一無所知。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趙豐年率領的那支大軍了。
如果他在自己之前就被擊敗,那也不可能一點消息都傳不回來,由此可見,這家夥手底下肯定還有完整建製的大軍。
“希望你早點過來支援”
想到這裡,他不由苦笑一聲。
以往,自己都對他很是不服氣,總覺得這小子的用兵不過爾爾,憑什麼排在自己前頭做老大。
沒想到,現在唯一能救自己的,竟然也是這個家夥。
唉,造化弄人。
“將軍,我們的箭不夠了!”
一個校官見手下的箭囊全都空了,不得已大吼著讓他們抽出佩刀準備迎敵,自己看著乾著急,卻沒有辦法。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守城的弓箭手竟然沒有箭用!
南青抽出自己的佩劍,怒道“沒有箭,還有檑木滾石,沒有檑木滾石,還有我們自己的血肉之軀,這裡是弟兄們打下來的城池,就是我們大楚的疆土,今日為國死守疆土,吾死得其所!”
“殺!”
楚字大旗被一箭射倒,南青吼了一聲,上前直接擎住旗杆,伸手一展,讓旌旗仍舊翻動不息。
城頭的數麵戰鼓隆隆敲響,助戰的聲音從城頭傳到城下,楚軍的殺聲不隨著時間而萎靡無力,反而愈發高昂。
“好一支精銳。”
新魏皇帝皺了皺眉頭,他嘴裡讚歎著,但下一刻,卻是大聲喝令那些校官發起猛攻。
“我軍十萬,而城牆上兵馬最多不過萬人,優勢在我!”
“全部給朕壓上去,以此為界限,退一步者,格殺勿論!”
他拔出腰間的天子劍,劍鳴聲在這樣的戰場上雖是悄然不可聞,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經被那柄劍的寒芒吸引了過去,緊接著,魏軍的攻勢又更猛烈了幾分。
城牆上的魏軍多如蟻附,四麵城牆皆被架上了攻城梯,魏軍借著梯子,源源不斷地衝擊著城頭,而城底下,各座城門外都出現了攻城錘的身影,但這時候,南青無論如何也抽不出更多的人手來解決它們了。
城牆上散亂的留下一地屍體,到處都是穿著楚魏兩軍盔甲的屍體,一腳才上去,就能聽到鮮血湧出的咯吱聲,就像是踩炸了一個充氣的空泡一樣。
後麵攀上城頭的魏軍,全都是小心翼翼地把屍體拉到兩旁,先清出一條道路來,再繼續往城牆下繼續衝鋒。
南青胸口已經裹上了厚厚的布帶,身為將軍,此刻竟是連金瘡藥都沒有,隻能用平民的土法子,用點香灰擦在傷口上。
親兵替他裹布帶的時候,南青臉上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更加蒼白幾分,剛才組織城牆上的楚軍退守城內的時候,南青尚且還抱著大旗,冷不丁飛來一支流矢,正中他的胸膛。
“完了,完了”
南青感覺嗓子一陣腥甜湧上來,隨即又被他狠狠咽下,他掙開親兵的攙扶,努力振奮起精神。
他不能倒!
他一倒,楚軍就完了。
他至少要帶著這數萬大楚兒郎殺出一條生路,不能讓他們死在這!
“趙豐年,趙豐年!”
他怒吼道“老子叫你爺爺都行啊,你他娘的大軍都死哪去了!”
城頭上的大旗轟然搖動,隨即,一麵魏字大旗被重新立了上去,已經有兩麵城門被放下,隻有西麵城門的攻勢最為薄弱,暫時還掌握在楚軍的手裡,而南青也正想要帶著重新集結起來的大軍從這裡逃出生天。
魏帝正要和一眾將領繼續前進,但這時,他們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西邊。
此時正是旭日東升,但西邊卻全然是黑壓壓的一片。
當先的是一排排身著黑甲的騎兵,每隔幾個,便是執旗的騎兵,無數旌旗連成無數長龍,旗尾不時拂過底下騎兵身上的盔甲,馬蹄如雷聲滾滾,重重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上。
新魏皇帝的臉色蒼白的像是南青的臉一樣,他怒吼道“列陣迎敵!”
但此刻的魏軍,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城池上,極其有限的幾個呼聲並不能喊醒所有人,新魏皇帝當機立斷,派出所有的校官收攏部隊,自己則是帶著自己的手頭所有的數千親軍壓了過去,開始列陣,準備抵禦騎兵的衝擊。
長矛如林立,一根根架在包裹了鐵皮的巨盾中間,像是一整塊長了刺的要塞。
但它所要迎接的,是來自楚國最精銳的數萬騎兵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