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
魂鴉在洗手盆拉了泡大的,再打開水喉衝洗乾淨,才一蹦一蹦地往回跑。
魂燈又被那個女人給帶到自己房間了,魂鴉很不爽,但能感應出對方不過普通人一個,倒也沒必要起太大疑心。
如果碰著超凡敢這樣乾的話,它直接就發起死亡衝鋒了,可不給他慣著。
現在最重要的是儘快把傷養好,然後一把將魂燈拿來回,逃之夭夭,繼續履行魂鴉巡察使的使命,滿世界跑,利用相較於其它魂鴉對靈魂更為敏感的能力,去收集那些死在荒郊野嶺的孤魂。
所以巡察使這個身份也隻有最開始那批接觸靈魂最多的魂鴉才能擔任,像那些後續出生的小魂鴉連靈魂都完全看不見,隻能利用魂燈提示的方向去收集,而魂燈也隻有到某個地區靈魂累積到一定量才提醒。
於是在經過魂鴉公認的第一位也是目前唯一一位智者鴉的規劃下,人口稠密的城市陸續交給了新生的小魂鴉,而大魂鴉就去小地方收集靈魂,確保要讓每一個靈魂都能回歸至高的天堂。
當然,深埋在地裡的古老靈魂不算。
在魂鴉界的傳說中,一生忠實完成了自身職責的魂鴉死後將直達至高的身旁,站立在那棵象征著永恒的太陽樹上,享受安寧的未來。
可惜,目前這隻魂鴉滿腦子都是薯條,也不知道太陽樹的樹枝是不是炸薯條味的,更多想的是明天能不能讓那隻小魂鴉去搞點薯條過來。
然後,在這種想入非非的迷迷糊糊中,它察覺到了樓上細微的動靜。
似乎有一個人正在偷偷摸摸、躡手躡腳地下來,從落腳的輕重來看,應該是那個小女孩無疑。
黑暗中,夜視能力極佳的魂鴉能看到,一個小小的黑影出現在了樓梯轉角,菲德拉手腳並用,在樓梯上很慢很慢地爬了下來,手裡緊緊捏著不知道什麼東西,漸漸湊到了魂鴉那個小屋麵前,才心有餘悸地籲了口氣,湊近魂鴉鬼鬼祟祟地問道。
“烏鴉先生,你真的很想吃薯條嗎?”
它立即精神了。
話它是聽不明白,可薯條這個詞它會啊,還是疑問句式,這麼說難道自己的薯條或許有希望了?
魂鴉壓低了喉管,繼續低聲複述那聲我要薯條。
“我明白了,烏鴉先生!我、我會讓你吃到薯條的,一定!”菲德拉之所以能這麼確定,是因為在自家幾百米處不遠,就有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麥當當。
看著魂鴉夜色中似乎閃爍著期待的眼神,菲德拉好像感受到了從未體會過的友誼的重量,促使她第一次違背了母親的話。
儘管,魂鴉現在應該隻是把菲德拉當做成一個喂食機器。
它都能搞到薯條,沒理由人類孩子搞不到吧,況且那些薯條店裡像菲德拉這麼大的孩子也不少。
錢?魂鴉知道錢,但不理解錢。
捏緊了手裡的攢下的零花錢,菲德拉摸到了門把手,動作輕微地將鎖鏈之類的打開,再慢慢拉開門,準備拿一條折疊得厚厚的紙巾墊住門側,防止門徹底關上。
緊張忙活的菲德拉感覺肩膀一重,魂鴉已經站在了她的肩膀上,還挺重的,也讓她的耳朵癢癢的,但是她卻特彆開心。
“烏鴉先生,請再等我一會。”
把門虛掩,菲德拉徹底鬆了口氣,帶著笑容慢慢朝著那隱約可見的麥當當走去。
夜晚,街道吹來的風有點涼,跟白天相比,這完全就像是一個新的世界,哪哪對於菲德拉來說都充滿了未知——四處傳來蟲子的鳴叫;遠方傳來不知哪戶人家的音樂;路燈有的關閉,有的閃爍;燒胎聲偶爾響起;就連空氣都帶著一股彆樣的清新氣味。
隻是也有零星的路人戴著兜帽,走在路上,漆黑的眼神中好像帶著某種不懷好意。
菲德拉心跳加快,呼吸緊張,像隻小鵪鶉一樣,左右看看,碰到彆人或好奇或打量的眼光之後,又迅速把頭低下,加快腳步,生怕遇到媽媽口中所說的壞人。
魂鴉倒是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很快就看到了遠方的薯條店。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薯條店。
兩腳獸走路可真慢,不會飛太可憐了。
瞧見似乎有人試圖接近,魂鴉跳到菲德拉的頭頂,張開翅膀,啊啊地叫了幾聲,將那人唬在了原地,不知道想些什麼。
小短腿快走了好一會,途中又碰到幾個陰影中走動的大人,但幸好有驚無險,成功走到了麥當當透亮的燈光映照處。
“呼呼,到了,謝謝你,烏鴉先生。”
魂鴉聽不懂,剛剛它隻是能察覺到對方靈魂的隱隱惡臭罷了,平日見到都得往這種人頭上拉一泡的。
菲德拉擦了擦汗,將捏得死死的錢拿出來,儘量弄開弄平整一些,然後才路過停在一旁的警車,費力地推門進去。
一股油炸食品味道撲麵而來,讓菲德拉咽了口口水,她也是很久沒有吃過這些東西了。
店裡人不多,櫃台站著一個女員工,客人椅子坐著一位吃著漢堡的胖胖的警察。
“噢,小女孩,你的家長呢?”女員工往外麵看了幾眼。
“我,我就住在附近,姐姐,我想買一盒”菲德拉遲疑了下,改口,“兩盒,我要兩盒薯條。”
“好吧,兩盒薯條,還要其它嗎?炸雞如何?”女員工笑著仔細打量那隻充滿靈性的烏鴉,嚴格來說,店裡是應該不能給這些動物進來的,但這麼晚了,一起進來的還是個小女孩,就懶得計較那麼多。
“夠了,炸雞不要。”菲德拉趕緊搖頭,她沒打算給烏鴉先生吃炸雞,那太可怕了。
“,,兩盒薯條”女員工錄單的動作忽然一僵,因為她雙眼震驚地看到了那充滿靈性的烏鴉無師自通地叼了幾包番茄醬,然後若無其事地滑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再抽出一張紙巾,將番茄醬都戳爆擠在了上麵。
臥槽!烏鴉精!
這麼精明的烏鴉,不由得讓她聯想起了諸多門店同行之間越傳越盛的都市烏鴉怪談。
那是一個專屬炸雞從業者的神秘怪談。
傳說,在大都市中,受到人類濃鬱的怨氣影響,每一千隻烏鴉中就會有一隻烏鴉精誕生,它聰明異常,統帥著手底下大量的烏鴉,一旦出動,遮天蔽日。
而它們最喜歡的就是洗劫炸雞店,或是將剛走出店門口的客人手上的薯條搶奪,膽敢反抗者,都會遭遇名為“黑色龍卷風摧毀停車場”的洗禮,徹底淪為烏鴉精的手下敗將,帶著一身或一車鳥屎倉皇逃竄。
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繼續發生,有些比較迷信的店鋪專門在外麵搭了個烏鴉供奉台,每天定時定點的投放薯條,然後,那些烏鴉果然不襲擊客人和店鋪了,算是完成了招安,達成了一種炸雞店與烏鴉的微妙平衡。
隻是今日割五薯,明日割十薯,然後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而烏鴉又至矣
於是有的人膽大包天,試圖反抗,選擇在薯條裡麵下藥。
一開始,確實毒死了幾隻烏鴉,但藏在其中的烏鴉精似乎並沒有受到傷害,很快,那家店就遭遇了極為恐怖的糞便轟炸,一夜之間,整間店都被染成了白黑色,十米之外都讓人聞之欲嘔。
店家自認倒黴,迅速請人清理,但第二天還是繼續遭到了烏鴉群連帶其它鳥群的轟炸,甚至於後麵誰敢清潔誰也會被鳥群視為敵人,不少工人被屎山嚇跑了。
最終,追悔莫及的店家主動投降也沒有獲得烏鴉精的原諒,落得個門店倒閉的下場。
從此炸雞界又少了一位硬漢,某座城市,多了一個時常仰望星空的失意落魄者。
【寧得罪同行,莫得罪烏鴉】迅速成為了一種新的行業黑話。
“姐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