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的宗肇是遠揚侯府的小侯爺,更是楚恒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他快步進來勸阻道“殿下,你冷靜,冷靜。這個孩子不能留,你不要被舒妃騙了,她是故意的,故意挾恩圖報,故意用自己的死來打亂你的部署,她在利用你的善良。”
楚恒搖頭,滿臉痛苦“我殺不了他,我不能殺他,我對不起舒妃,我對不起這個孩子,我對不起父皇母後……”
楚恒心防崩潰,任憑宗肇說什麼都聽不進去,口中一個勁的說著對不起,腦中也算是羅舒死不瞑目的模樣,那雙玉白的手抖個不停。
最後還是宗肇看著他如此痛苦,定定道“殿下,既然你不忍心殺他,那就交給我吧。我會給他一個乾淨的人生,平凡地度過這一輩子。”
混亂又血腥的雨夜裡,他將孩子遞給了宗肇。
太子的思緒飄了回來,十年前的崩潰與掙紮,似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
當年在繈褓中乖巧睡覺的嬰孩,如今已經長成了十歲的小少年,他飽讀詩書、明辨是非、善於學習,是個頂好的孩子。
可是,宗肇。
你不是說過要給他一個乾淨的人生嗎?
在前麵的八年裡,太子一直將這句話奉行得很好,他當做不知情宗肇突然冒出來的兒子是誰,也不去關心這個孩子過得怎麼樣,名聲如何,他隻想離這個孩子的生活遠一點,讓孩子過自己的日子。
可是,宗肇先動了。
在錦澄被羅驚風險些掐死後,他去侯府看孩子的身體,終於發現了侯府的異常,回去他便命人查了遠揚侯府最近發生的事情
一年前,侯府突然發現次子宗焰有個流落在外的妻兒;半年前,失蹤八年的宗肇突然要娶妻成親;老侯爺老夫人莫名交出管家鑰匙、鼎力支持一個不熟悉的新婦教導孩子;娶來的妻子恰好比許多名師都善於教學;京城有名的紈絝之首突然在書院裡嶄露頭角……
這一樁樁一件件查起來,有太多說不通的地方,但因為知道錦澄的身份,又那麼輕易地說通了。
太子推斷宗肇還活著。
所以他會問徐婉,是不是見過宗肇,可徐婉說沒有。
多年的兄弟,即便沒有交流,他也隱約猜到了宗肇想做什麼,是的,這件事隻有他跟宗肇知道,唯一能製衡羅驚風的人,隻有錦澄。
朝中如今的形式緊張,羅家已經徹底脫離朝廷的掌控,如果沒有錦澄,那他們的造反就會是直接改朝換代。
太子病了這麼多年,早就跟羅家鬥不動了,他也早就做好了隨時會死的準備,可是宗肇的行為又讓他看到了希望。
也許,他還能再幫上一把。
如果注定不能阻止羅家兄弟的造反,那就讓錦澄來坐這個位置,讓這個心有家國的孩子來。
太子睜開眼,看向還在寫字的小魔王,心中皆是欣慰和滿足。
太醫說,他體內的毒素已經滲入五臟六腑,他的大限之期就是今日,太子本想安安靜靜地離開,卻沒想到還能再見這孩子的一麵。
“殿下還想聽什麼?”宗錦澄什麼都不知道,他已經寫完了禮記,還以為自己幫上了殿下的忙,心裡正開心呢。
太子微笑著說“那就再默寫一遍治國九經吧。”
“啊?這篇可是很短的。”
“嗯,就寫它吧。”
宗錦澄聽話照做,又開始提起筆邊寫邊背“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遠人也,懷諸侯也……”
太子的身體越來弱,頭腦卻越來越清晰,他的腦海裡閃過幼時的場景,那時候父皇剛登基,握著他的手教他寫字,寫的就是這篇治國九經。
“恒兒,你要快快長大,好為父皇分憂解難,咱們父子同心,一定能開創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