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回廊上,低頭打掃的侍女們心頭一顫,不約而同地退了下去。這接下來,可就不是她們該聽的話了。
徐婉側著身子,也跟著等回答。
宗肇卻未直接給出答案,而是靜靜地望著小魔王,耐著性子引導他思考“若以常理考慮,當如何處置?”
“咦?”宗錦澄歪著頭,順著爹給的思路去思考,這種換位思考他最擅長了。
小魔王邊想邊說“其實,那個女人對羅驚風的背叛行為,屬於道德層麵的犯錯,並不受律法保護。唯一逾矩之處,便是添油加醋傳了羅驚風的話,而這,應當屬於構陷朝廷命官。而誣告官員,按咱們大楚律法當杖責一百,外加流放三千裡。”
徐婉補充道“但是很顯然,她沒有被判誣告,皇上信了她們的話,怪罪了整個羅家。”
宗錦澄順著她的話,繼續思索道“那麼按常理,被誣告者羅驚風可以搜集證據,反告那女人,為自己洗清冤名。可是,自羅舒進宮後,皇上就不追究羅驚風的失言了,但是羅驚風會罷休嗎?”
小崽子抬起頭,看向他的父母。
他讀了兩年半的聖賢書,熟悉四書五經、熟悉大楚律法,可唯獨對人心沒那麼熟,因為人心瞬息萬變。
他不理解皇上為什麼可以為了一個美人,就放棄追究整個羅家;也不理解羅驚風喜歡的人,為何無緣無故地出賣他;更不理解以羅驚風睚眥必報的狠勁,為何京中沒有傳出他與那女子的恩怨糾葛。
宗肇也不急著告訴他答案,而是繼續問道“若你是羅驚風,處在他的位置、代入他的性格,你覺得他會罷休嗎?”
小魔王腦海裡浮現的要麼是羅驚風掐他脖子的畫麵;要麼是何崢因他而跟家裡斷絕關係;還有京中百姓、官員聞羅驚風色變;那些害怕,全部都不是空穴來風。
宗錦澄果斷地搖頭“不會,任何人都有可能罷休,唯獨他絕對不會。羅驚風這個人倨傲自大,他沒掌兵權的時候都敢那麼狂,掌了兵權一定更加肆無忌憚。道德和律法管不了的人,他會親自去管……那個女人,他不會放過的,對不對?”
宗肇默不作聲,雖然沒有正麵回答,但更像是默認了。
徐婉也覺得,錦澄猜得應該是對的。京中沒有那個女人的傳聞,隻怕是早就沒了。隨著羅舒進宮和早逝,一起埋葬在血雨之中。
宗肇問著小崽子“失望嗎?”
宗錦澄擰著眉回答“也沒有吧,主要對他也沒什麼過高的期望。羅驚風本來就是這種人,不然怎麼會夜可止小兒啼哭?”
宗肇伸出手,揉了揉小崽子柔軟的頭發,輕聲道“這兩年多以來,你學得很好,我很驚喜。”
這個孩子身上,縱使有無數個母親、舅舅的影子,可終究不是他們。他現在被教養得很好、很好,他是他自己,有獨立的思想和人格。
小魔王被爹突如其來誇讚震驚得眼睛瞪大,直接從原地跳了起來“天呐,爹,你是在誇我嗎?你真是在誇我嗎?娘,你聽見了沒?爹在誇我,爹誇我了!啊啊啊啊我竟然被爹誇了,被文武雙狀元的大將軍爹誇了!這簡直比我考上童子郎還要高興!!!”
小家夥在長廊上又蹦又跳,一手牽著爹,一手牽著娘,高興得像過年一樣。
徐婉也被感染得嘴角揚起,她無奈又好笑地說“你不要表現得好像這輩子沒被誇獎過一樣,至於這麼興奮嗎?”
宗錦澄興奮得大叫“至於,至於,爹,你再誇誇我吧,我策論也寫得好厲害的,我不是隻會背律法!”
宗肇掩著笑意問道“那詩賦呢?”
聽妻子說,這小子的詩賦,似乎不是一般的爛。
小魔王瞬間歇菜了。
他吐了吐舌頭道“我這就回去找潘夫子學詩賦,爹,娘,你們等著,我今年一定要在秋闈上大放光彩,給你們、給咱們遠揚侯府、大將軍府,好好長長臉!”
徐婉逗弄道“行,你努力吧,希望這不是你給我畫的眾多大餅中的一個。”
“哼,肯定能實現!”小魔王驕傲地說著,朝他們兩個揮手告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