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失哈:“……”
果然,如亦失哈所料。
朱棣道:“不過,你一個娃娃,又沒在軍中呆過,哪裡曉得這裡頭的名堂?真是胡鬨!朕久在軍中,軍中的事,朕耳熟能詳,這帶兵和練兵的法門,朕再熟悉不過了。你呀,真是瞎操心。”
頓了頓,卻又道:“不過……你這個家夥既然提了出來,朕又有什麼法子呢?隻好恩準!朕既命你鎮棲霞,上馬管軍,下馬治民,有一營衛隊,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樣吧,朕便給你一營,就五百人,如何?”
張安世自是欣喜,隻道:“臣這營……能否可以自己取名?”
朱棣瞪他一眼道:“由你,由你,你彆像朱高煦那個狗兒子一般,取一個‘天策衛’就好。”
張安世自是心中早有答案,便直接道:“不如叫模範營,模範者,榜樣也,臣要以此營為我大明榜樣。”
朱棣:“……”
朱棣發現,自己身邊充斥著一群自大的家夥!漢王就不說了,張安世更過分,這名字顯然是拉仇恨的。
朱棣倒沒有反對,歎口氣道:“朕會下旨,還有什麼要求嗎?”
“臣請自行招募軍將,嗯……就讓朱勇做營官,張軏和丘鬆為副,陛下,他們都是自願的,所以沒有強迫的意思。”
朱棣點頭道:“可以。”
張安世又道:“此次,他們也要征安南,不如……臣請陛下,讓他們三人率此營出征,如何?”
朱棣古怪地看著張安世,終究道:“也由你。”
張安世自是高興極了,信心滿滿地道:“陛下聖明,那就說定了。臣一定要讓這模範營打響第一炮,教天下人都知道這模範營的威名。”
顯然,朱棣內心是感到無語的,瞪著張安世道:“還有什麼嗎?”
“除此之外,臣想在模範營中,設教導一職,臣覺得新晉會元顧興祖合適。”
朱棣摸著下巴,他居然覺得,張安世這是認真的,雖然在朱棣心目中,這家夥的這個要求,其實和過家家也沒有多少分彆。
朱棣也多了幾分認真,便道:“顧興祖是會元,不過他是侯爵孫,因此沒有參加殿試,也不打算入朝為文臣,隻是他畢竟是會元,會甘願在營中任區區教導一職嗎?”
張安世胸有成足地道:“他一定願意。”
不願,也打到他願意為止。
朱棣便道:“他若是願意,朕也不會阻攔。”
張安世繼續補充道:“還有……這營中的補給,還有軍需,以及所有的操練事宜,都由臣供給……”
“都可以。”朱棣道:“好了,朕言而有信,你提什麼,朕都答應,這事,便這樣定了。”
張安世歡喜道:“謝陛下,陛下……臣還有一個問題。”
朱棣覺得這家夥……確實有些遊手好閒了,怎麼這麼多事,倒也耐著性子道:“你說。”
張安世此時倒是收起了笑容,居然很認真地道:“臣這樣,算不算圖謀不軌?臣的鐵券,應該算數的吧。”
朱棣大怒:“你這是什麼話!你見朕何時誅戮過勳臣?給朕趕緊滾回棲霞渡口去,好好想著怎麼打理錢莊!”
張安世的嚴肅一下子破功,悻悻然道:“問問嘛,臣隻是有些擔心而已,臣……告辭啦。”
說著,便一溜煙的跑了。
“這個家夥……”朱棣搖搖頭,低頭看賬簿,又笑了:“明明能理財,非要整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該讓他收收心,不能讓他遊手好閒下去。”
亦失哈在旁乾笑道:“陛下,少年人嘛,總是喜歡打打殺殺的。”
“這倒是。”朱棣頷首,笑了笑道:“朕年輕的時候啊,也是這般,總以為自己可以做統帥了,結果真正跟著中山王、開平王上了戰場,這才曉得……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若沒有這十年二十年苦功,如何有今日的朕?少年人不曉這帶兵的難處,也沒見識過沙場上的凶險,難免不知天高地厚。”
亦失哈道:“奴婢倒是覺得承恩伯有這個心思,也是為了咱們大明江山。且不說他話對不對至少心術是正的。”
朱棣頓時露出了幾分得意,笑道:“朕青睞的人,還能心術不正不成?”
次日,果然下了旨意。
這事,朱棣本來也沒太放在心上。
其實朱棣反而如釋重負,他許諾了張安世提一個賞賜,可沒想到張安世居然隻要了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
就在他幾乎很快將這件事拋之腦後的時候,漢王朱高煦卻興衝衝地來了:“父皇,父皇……”
朱棣嫌棄地看朱高煦一眼:“你怎的又來了?”
朱高煦道:“父皇啊,我聽說,父皇讓張安世那個小子建什麼模範營。父皇,這軍中上下,都要笑掉大牙了,天下誰不曉得,這小子毛都沒長齊。”
朱棣怒視著朱高煦:“你管好你自己。”
朱高煦道:“父皇,他張安世不過是皇兄的妻弟,可兒臣是父皇的親兒子啊!怎麼親兒子還比不過一個姻親?父皇不公平……當初兒臣要請父皇撥天策衛給兒臣,讓他們來做兒臣的護衛,父皇不肯,卻允諾了他。”
朱棣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大罵道:“你這畜生,你還好說,你當朕是李淵嗎?”
說罷,捋起袖子,掄起胳膊便衝上去捶打。
朱高煦皮厚,卻還是被打的嗷嗷叫。
於是嚎啕大哭著道:“父皇……父皇……兒臣也是你生的,想當初靖難……嗚嗚……父皇是怎麼跟兒臣說的?父皇說:‘我已精疲力竭了,我兒應當奮勇再戰。’還撫摸著兒臣的背說:‘努力罷!世子常常生病。’,父皇,你忘了這些話了嗎?”
說完了,朱高煦一臉委屈,捶打著自己的心口道:“兒臣是傻,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父皇都會這樣的誆騙兒臣,兒臣信以為真,當真每戰衝殺在前,從不顧自己的性命。現在如何啦,現在父皇做了皇帝,皇兄成了太子,兒臣呢……兒臣不過是從王子成了藩王……父皇從前處處偏愛我,現在卻成日又打又罵,人人都笑兒臣給人做了嫁衣……兒臣心裡苦啊……”
說罷,擦拭眼淚,哽咽得說不出話。
朱棣聽罷,臉色稍稍緩解,道:“好了,彆哭了。”
“父皇為何如此厚此薄彼?兒臣現在隻是區區藩王,和其他的叔伯和堂兄弟們沒有什麼不同,兒臣怎麼甘心?兒臣隻是希望父皇賜天策衛,教人刮目相看而已。到了父皇這兒,就成了我的罪過,這樣的打我。”
“兒臣沒臉活在這世上了,活在世上也沒什麼意思,反正父皇多一個和少一個兒子也沒什麼分彆。”
朱棣眼睛微紅:“你他娘的,但凡有點腦子,何至如此!朕難道是一碗水端不平的人嗎?下去。下去。”
朱高煦擦拭著眼淚,在朱棣的瞪視下,隻好怏怏而去。
朱棣臉色陰沉,忍不住口裡叫罵:“真是一個蠢貨,愚不可及……”
罵了一通,朱棣抬頭看亦失哈:“下旨,給漢王加賜一衛人馬,將天策衛賜給漢王吧。”
亦失哈點頭:“奴婢遵旨。”
這天策衛,乃是太祖高皇帝時設立的十七衛親軍指揮使司之一,屬於禁軍。
亦失哈也沒想到,朱棣竟會同意。
朱棣歎道:“這是朕和太子賒欠他的,給了他這天策衛,給他長了臉,他若是以後還有非分之想,朕就不輕饒他。”
“那張安世索取模範營,是因為想要為國分憂。可漢王呢,他是朕的親兒子,想要天策衛卻是因為他的私心……”
擺擺手,朱棣露出疲倦之色,似乎也為這家事而煩惱。
………………
張安世興衝衝地將三個兄弟和顧興祖召了來。
顧興祖見到張安世倒還歡喜,可一見到朱勇三個,尤其是丘鬆,臉色便慘然。
張安世摸著他的腦袋道:“興祖啊興祖,我至親至愛的興祖,你這些日子都在家裡閉門不出,可把我想念壞了。”
顧興祖道:“學生在家裡,自己給自己出題,出三截題……”
張安世臉都綠了:“好了,以後彆做題了,此番征安南,有你的份嗎?”
顧興祖搖頭:“阿爺奉旨,要去貴州,往貴州出發,與雲南沐家的軍馬合兵一處,殺入安南,俺年紀還小,阿爺說過幾年再說。”
張安世感慨道:“男兒誌在四方,我們京城三凶都要去,你怎可不去呢?”
朱勇興衝衝地道:“咋的,大哥也去?”
張安世道:“我就是京城三凶,京城三凶也即是我,所以你們三人去,等於是大哥也去了。”
朱勇覺得腦殼疼,咋這京城三凶一會兒三人,一會兒又四人,大哥在這裡頭左右橫跳,跳的有點讓人頭暈。
張安世咳嗽道:“此番,我已主動請纓,咱們自建一營人馬。老二,你來做這營官,張軏和丘鬆為副,顧興祖為教導。咱們招募五百人,到時隨大軍往安南。”
“你們看,陛下很看重我們啊,專門給我們開了一個後門,這便是信任和器重,你們也要有信心,所以從現在開始,我這鎮守棲霞的將軍下達命令,咱們模範營成立了!你們看,我已畫好了咱們模範營的軍旗。”
眾人瞠目結舌,卻見張安世取出一幅畫稿來,隻見這稿上,卻是一隻巨大的虎頭,猛虎張開獠牙,氣勢害人。
張安世興致勃勃地道:“看,這便是我們三凶的軍旗。這頭老虎,便是大哥我。陛下誇我為大明之虎,便是這個意思。”
張軏撓頭:“那我們呢?不是說三凶嗎?”
張安世道:“畫不下啦,大哥就代表了你們,大哥是三凶,你們也是三凶,反正一個意思。”
丘鬆道:“下頭要有一個火藥包。”
張安世敲他的腦袋:“這個也畫不下,好了,現在都無異議,那麼便算一致通過了。接下來,咱們還得有營規,要有操練的方法。對了,還得招募人手。”
“總而言之,現在開始,趁著大軍陸續出發的時候,咱們要儘心用命,要操練出一支百戰精兵,到時橫掃安南,教天下英雄,刮目相看。”
雖然軍旗差了點意思。
但是不管怎麼說,張安世的提議,還是讓三兄弟興致盎然。
隻有顧興祖……似乎也沒人詢問他的意見,隻呆呆地站在一旁。
“我來問你們,這要操練軍馬,要行軍打仗,最需要的是什麼?”
“要身先士卒。”
“要與將士同甘共苦。”
“要多備火藥。”
張安世冷笑,都不對,好吧!
“這一切……沒彆的,隻有三個條件,錢,錢,錢!隻要咱們的錢多花錢如流水,不愁不能縱橫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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