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留下來的楊溥,目瞪口呆地看著張安世的背影,唏噓一聲,隨之苦笑。
作為太子屬官,楊溥屬於遊離於此之外的觀眾角度,他雖偶爾參與一些決策,可摻和卻又不多,此時的他,禁不住又開始沉思,忍不住會去想,張安世這一次,到底做的是什麼打算?
看著好像很嚴重的樣子,畢竟沒見過張安世披這樣的甲胃。
…………
另一頭,一封密奏,火速地被送進了宮中。
亦失哈捏著這份奏報,快步進入了文樓。
端坐在這的朱棣,隻草草一看,卻麵無表情,隻是澹澹道:“朕知道了。”
隨即,他隨手將這奏報丟進了腳下的炭盆。
那奏報觸及上炭盆裡炭火,立即卷起了一團明亮的火焰,而後,灰儘飛舞。
此時,朱棣似有幾分倦意,他將身子微微地倚靠著後座,眼睛半張半合,口裡則道:“皇孫已去了棲霞吧?”
“去了,清早就去的,好像是在什麼招商局公乾。蕪湖郡王殿下膽子倒不小……”亦失哈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朱棣的臉色,隨即道:“竟是讓殿下,做一個小小的文吏,殿下可不高興了。”
朱棣依舊平靜地道:“由著他們去吧。”
頓了頓之後,他抬頭看一眼亦失哈,突然感慨:“你也老了。”
亦失哈道:“奴婢身子好著呢。”
朱棣道:“人老了之後,這身子垮塌下去,也不過是一朝一夕之間,切切不要以為身子還如年輕時的硬朗,你瞧瞧你自己,你頭上的白發,比朕多的還多呢。”
亦失哈卻是漸漸地紅了眼圈,整個人也顯得傷感起來,幽幽地道:“奴婢也沒想到,怎麼好端端的,幾十年,一晃眼就過去了。”
朱棣笑了笑道:“是啊,幾十年一晃眼就過去了,上天留給朕的時日想來也不多了,隻是朕乃天子,世上還有許多未競之事,若是不能早日辦乾淨,真讓朕遺憾啊。”
說著,朱棣幽幽地歎了口氣。
亦失哈似乎是了解朱棣的,卻道:“陛下辦的事,哪一件不是利在千秋?千秋之後,必為天下人所頌……”
朱棣擺擺手道:“你錯了,朕和太祖高皇帝所做的事,哪一件哪一樁,都是腥風血雨,不被人唾罵就算不錯了,哪裡還敢做什麼聖君?不過……朕將手頭這些事乾完,朕的兒子,朕的孫兒,就有機會做名垂千秋的聖君了,所以啊……朕來擔著這罵名,也無不可。”
亦失哈道:“陛下……”
亦失哈想說點什麼。
朱棣打斷他道:“你也是久見人心的人了,難道會不懂嗎?朕看你懂的很,隻是在裝湖塗而已。朕這些日子,益感倦乏,偶爾會回憶往事,而今思來,朕百年之後,朕之兒孫與後世百姓們,倘若真生於清平的世道,他們一定不會懂,也不會明白,朕這出大漠,追亡逐北,且又靖難功成,治天下以苛政的種種事跡。”
“他們豈會知道,這韃子你若是不去打,他們便不會友善共處。也不會明白,建文所謂的‘善政’,為何會敗亡於朕手。更無法理喻,為何朕總要大加屠戮,非要殺的血流成河,才要罷休。”
說著,朱棣一笑,又道:“說不準,他們會認為,朕骨子裡便是殘忍好殺,就喜殺人為樂呢。”
亦失哈紅著眼眶道:“陛下……彆說了,彆說了……”
朱棣道:“那就不說了,你叫個人去告訴張安世,就不必中旨了,直接傳口諭,教他一切便宜行事,不要有什麼後顧之憂。”
亦失哈便道:“奴婢遵旨。”
朱棣闔目,隻道:“朕乏了,歇一歇。”
亦失哈看一眼朱棣,便悄然退下。
…………
此時的朱金,得了一份字條。
隻一看字條,他便什麼都明白了。
這滿臉堆笑之人,每日逢人便露出宛如彌勒佛一般的笑容,可現在,他的臉卻板了起來,再無那和顏悅色的微笑,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臉冷然。
“召各大錢莊。”朱金道:“所有錢莊的掌櫃,統統都來。”
很快,許多錢莊的掌櫃、大掌櫃,甚至是總掌櫃紛紛抵達,他們進入了商行的總部。
烏壓壓的人,靜候著什麼。
朱金沉聲道:“因錢莊儲備金的問題……”
朱金背著手,大腹便便的踱步,穿梭在一個個掌櫃們之間。這些掌櫃都是熟人,有不少人,都是朱金親自提攜起來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所有人都安靜地垂著手,洗耳恭聽的樣子。
朱金繼續道:“為了防止儲備金不足,聯合錢莊上上下下開始收縮放貸的業務,所有的貸款審批,不再是掌櫃負責,萬兩紋銀以上,需總掌櫃審批,五萬兩以上,要交老夫審批。”
此言一出,方才安靜的廳中,頓時嘩然。
這些掌櫃,無一不是精通錢莊業務之人,這等於是直接捂緊了錢莊的錢袋子!而以他們多年的經驗,一旦這個消息放出去,對於絕大多數的商行和商戶而言,不啻是天塌了一般。
“朱公。”有人忍不住憂心忡忡地站了出來道:“若是如此,真要出大事的啊,不少的商行……他們……”
朱金壓壓手道:“現在的行情,還用說嗎?再者說了,現在是什麼情勢?諸位都不是聾子瞎子,一定都有耳聞,這是蕪湖郡王殿下仔細斟酌之後,得出來的結果,也是為了免使錢莊跌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好啦,就照著這樣辦。”
聽說是蕪湖郡王的命令,這一下子,所有人都無詞了。
隻是,許多人的心開始亂了起來。
有人滿腦子嗡嗡的,竟一時之間,手足無措,也有人隻覺得眼皮子不斷地跳動,不再受自己身體機能的操控。
朱金吩咐完後,便讓眾人退下。
他則端坐著,等那些掌櫃都退散之後,方才道:“現在起,閉門謝客,所有訪客,一概不見。告訴他們,近日身體不好,不便相見,當然,要客氣一些。”
一個在旁候著的書吏點點頭,遵照著去辦了。
朱金這才站起來,表情越發的凝重。
沉思了良久,最終,又恢複了從前如沐春風的笑容,搖搖頭,喃喃道:“管他呢,由著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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