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甚至開始擔心,是否還有其他的歐洲的同行,早已抵達過這裡,並且以為為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效力。
當即,二蛋慘白著臉道:“俺……俺確實不是漁民,我們都不是漁民……”
朱棣:“……”
百官看著張安世這一番神奇的操作,竟是瞠目結舌得說不出話來。
有時候你不得不佩服張安世,這個家夥……總是能做出一點讓人意料不到的事情。
雖然誰也不知,張安世到底因為何種緣故,揭穿此二人的把戲,不過這一頓操作,確實是讓人眼花繚亂。
以至亦失哈,都不禁老臉一紅,他顯然越發的覺得,東廠好像在他自己的手裡,實在是一個擺設了。
想要振興東廠,唯一的可能就是請這位蕪湖郡王殿下入宮,成為提督太監。
朱棣本就不甚喜歡這兩個人,此時聽聞自己受騙,當即震怒:“大膽,爾等可知,何為欺君之罪嗎?”
這二蛋和驢球二人,當即便一副懺悔的模樣,慌忙告饒。
張安世卻是道:“陛下,不妨先聽聽他們真實的身份。”
這二蛋和驢球再不敢欺瞞,他們想必在船上就已知道一些中原的情況,心知自己身份被拆穿的後果,倘若此時再不老實,就當真可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當即,二蛋便道:“從數年前,在拜占庭和威尼斯等地,開始出現了大量大明的貨物……”
朱棣看向鄭和。
鄭和解釋道:“陛下,這拜占庭,與大食有所接壤,位於波斯等地附近,至於威尼斯,奴婢聞所未聞。”
二蛋繼續道:“聽他們說,這些貨物,乃是突厥人運來的。”
“突厥?”朱棣總算是聽到熟悉的部族了。
二蛋接著道:“此後,又聽聞這些突厥人,乃是從蒙古人手裡販運而來,有精美的瓷器,也有細膩的絲綢,還有茶葉,這些貨物,屢屢轉手,從蒙古至突厥,再至拜占庭以及威尼斯,出現在了意大利等地。因此,價格極為高昂,尤其是瓷器,足以可以與黃金等值。”
朱棣聽罷,不禁微微臉色一變,此時已顧不得此二人偽造身份的事了,而是將心思放在了……黃金等值上頭。
二蛋道:“這些稀缺的貨物,迅速的風靡,甚至千金難求,可隨之而來的,便是大明的船隊,船隊抵達之後,大家方才知道,原來距離萬裡之外的東方,他們竟可以用艦船,抵達意大利。”
“我是一名牧師,他也一樣。”
張安世在旁聽著,心裡大抵也覺得這二人的身份,應該是合理的。
因為在這個時代,幾乎知識和語言,都掌握在了這些人的手裡。
至於其他人,除了少量的貴族和商人之外,幾乎都是渾渾噩噩,不可能掌握通用的法語或者拉丁語以及文字。
“我們的計劃是,尋找到海路,並且了解到這可以遠洋航行的艦船以及航海的學問,還能……尋覓到東方。”
“為了達成這個計劃,我們曾進行過激烈的討論,最終選擇了這個方法……即以俘虜的身份……”
朱棣感到驚奇,於是道:“俘虜的方式?為何……不以使節的方式?”
“若是使節的身份,勢必可能引發爭論,甚至可能,各國的國王派出使節,而這是不允許的。我們並不了解大明的全貌,貿然的接觸,會造成不可知的後果。”二蛋生澀地嘀咕著,似乎生恐自己的用詞,無法做出精確的表達。
張安世笑了笑,補充道:“是牽涉到你們內部的問題?”
“是。”
張安世又道:“那麼你們的使命是……先了解我們的情況,做出了定論之後,再決定官麵上的接觸方式?”
二蛋和驢球異口同聲道:“是的。”
張安世皺眉道:“可這樣做,十分冒險。”
二蛋毫不猶豫地道:“這是上帝的旨意。”
朱棣越聽越是糊塗,於是盯著張安世道:“張卿,他這是什麼意思?”
張安世苦笑道:“陛下,臣覺得,他們的意思是……大明的出現,令他們出現了一些恐慌!此二人……大抵相當於是他們那兒的和尚,這些和尚,權勢極大,現在突然出現了大明,使他們產生了憂心。畢竟大明並不信他們這些和尚的鬼話,卻憑空出現,令他們認為……可能會使他們的教徒,產生……產生……”
說到這裡,張安世指了指自己的腦子道:“思想上的問題。就好像……就好像……孔聖人的學問一樣,讀書人總是警惕……會有人壞人心術,所以必須得壟斷與我們接觸的權力,免得,有人‘妖言惑眾’,影響到孔聖人他老人家……”
百官之中,不少人已氣得鼻子都歪了。這張安世,當真是陰陽怪氣,無所不用其極。
朱棣卻大致能了然了,便道:“因而,讓此二人來接觸,他們不怕死嗎?”
張安世道:“總會有人不怕死的,而且他們的學說,比孔聖人的學問要厲害的多。孔聖人至多隻是教人修身齊家,他們是教人怎麼上天,就好像佛家的上西天去享福,下輩子投胎做人上人一樣。所以他們並不畏死,隻恐自己死後不能上西天。”
經張安世一頓縫合,朱棣大抵能懂了。
朱棣看著這驢球和二蛋二人,竟有些不知該說點啥好。
張安世道:“陛下,此二人居心叵測,依臣看,還是交給錦衣衛來處置吧。”
朱棣頷首:“此二人狼子野心,不可輕饒了。”
這二蛋和驢球,一時不知福禍,此時頗有幾分恐懼。
朱棣將此二人喝退下去,卻是皺眉道:“蠻夷果然多狡詐,差一點朕要被他們蒙騙,張卿對此,有何看法?”
張安世道:“他們狡詐,我們就要比他們更狡詐。不過此次所接收到的訊息,卻證明了兩點。”
朱棣興致勃勃地盯著張安世道:“說來朕聽聽。”
張安世道:“其一,便是蒙古諸部的商路,確實已經打通,居然通過了這蒙古諸部,開創出了一條陸地上的絲綢之路,這是可喜可賀的事。”
“至於其二,這也意味著,海路上的貿易,還有可以繼續拓展的空間,我大明的商貨,既有物美價廉者,也有瓷器和絲綢這般……昂貴的,那歐洲雖是遙遠,卻有足夠的利潤,卻完全可以開拓海路,賺取大量的財富。”
朱棣聽罷,眼眸越發的明亮,不禁振奮道:“他們當真舍得用同等的黃金,隻為換取我大明的絲綢和瓷器?這倒是教人無法想象。”
在大明,瓷器和絲綢雖然昂貴,可畢竟每年的產量不小,倒不至到了高不可攀的地步。
可若是價比黃金,就實在是太駭人了。
張安世道:“所謂物以稀為貴,何況,我大明可以造出來,他們造不出,自然而然,也就可以奇貨可居了。隻是……要拓展海路,臣……”
張安世說到這裡,顯出幾分為難。
朱棣道:“你但言無妨。”
於是張安世道:“這一路,路途實在遙遠,從泉州出發,要通過西洋的海道,又要經過天竺海,還要經過大食海,一路要繞行整個黑人所處的大洲,方可抵達,來回隻怕需要兩三年之久!”
“若是沿途,沒有足夠的碼頭和港口支撐,沒有充足的補給,這是萬萬不可能的,除此之外,還需考慮沿途出現大量的海盜問題,抵達對方口岸之後,因為沒有口岸,而無法售出貨物的問題,以上種種,倘若朝廷拿不出一個章程,即便這瓷器和絲綢,價值萬金,怕也無濟於事。”
不得不說,張安世提到的,是一個十分現實的問題。
做買賣固然掙錢,可這錢,不是這麼好掙的。
事實上,在原有的曆史上,幾個世紀之後,佛郎機人就曾抵達過東亞,並且開始了進行貿易和殖民。
可這一切,都建立於他們打通了海路,並且建立了無數的貿易站點的原因。
沒有在非洲和天竺以及散布於天下海島上建立一個個港口和貿易站,這個時代,偶爾出航的商船抵達整個大陸島的西北岸,純粹屬於類似於極限運動的冒險,完全沒有太多可複製的價值。(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