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細雨之中,數千人來到了鼓山之下。
侯飛虎第一時間登上山峰,俯瞰大地。
你彆說,這座山還挺大。
自南向北,大概有數十裡的樣子,東西寬可能有十裡。
行走於草木之間時,雉雞衝天而起。偶爾見著少許鹿兔,看到人就跑。
山間有季節性的小澗,此時秋雨連綿,潺潺流響,聽起來賞心悅目。
偶爾見到幾個小池塘,看起來是死水。
侯飛虎蹲下去仔細看了看,下過雨後有些渾濁,蚊蟲非常多,好像能飲用,又好像不能。
不過沒關係,這些小水塘就當做保底的水源了。實在沒水的時候,就從這裡取水,燒開了喝。
他又仔細看了看山間的草木。
木頭是安營紮寨必備的材料。
枯枝朽木是則是做飯必備。
草料可以喂役畜甚至戰馬一—萬一被人圍困許久,糧食不足,草料就很寶貴了,不至於讓戰馬沒得吃。
看完這些之後,已是夕陽西下,一行人在山上就地宿營,第二天繼續勘察。
這次他看到了幾個地勢相對平緩的山間盆地,大小不一。
他讓人仔細記下,又對比了水源所在的位置,最終在紙上圈了幾下,確定營壘的位置。
騎兵駐在哪裡,步兵駐紮在哪裡,他都仔細區分了,甚至在兩處營地附近仔細走了圈,看看視線有無遮擋,旗號能否看清。
所有問題都過了一遍之後,他才最終放下心來。
戰爭就是這樣。
既有肉但衝鋒、大呼酣戰的勇烈一麵,也有不厭其煩、仔細權衡的繁瑣一麵。
侯飛虎打仗的本事,一半是在學校裡學的,一半則是帶兵後慢慢領悟的。
領悟的過程讓他“欲仙欲死”。
是的,跟在邵師身邊學習時,有些軍爭知識掌握得半懂不懂,可以說是死記硬背下來的,但打的仗越多,他就越能理解當初死記硬背的內容。
融會貫通、恍然大悟的那一刻,真的比玩女人還爽。
他愛上了這種感覺。
當年死記硬背的知識,現在看來是一個寶庫,當他徹底消化的那一天,或許能在天下諸將裡有一席之地了吧?
他知道,自己其實沒什麼特點。
沒有王雀兒方正、持重,沒有金三勇猛、敢戰,他私下裡被人稱為“田舍夫”型將領。
每到一地,仔仔細細查探地形、水源、草木,恨不得挖地三尺,仔細研究,有時候甚至過於仔細了,讓人看得很不爽利。
但他並不是保守型的將領,一旦確定了某些事情,就會圍繞戰役目的反複做文章,哪怕冒點險也在所不惜。
花費幾天功夫後,他對鼓山、滏水已經有所了解了。
黑矟軍四千餘步卒駐紮哪裡,跟隨而來的四百多河南豪族騎兵駐紮哪裡,如何聯絡,從哪條路線出擊,作戰結束後如何接應、怎麼撤退,他都已經有了預案。
一切搞定之後,鼓山上響起了此起彼伏的伐木聲。
軍資糧草被一車車運來,囤積在營壘內。
在最後一天的時候,他直接把諸塢堡的馭手、力役以及輜重車都留了下來,派遣他們砍伐樹枝,製作簡易鹿角。
鼓山之上,熱火朝天,戰爭的氛圍撲麵而來。
涉縣城外,一個營寨已經打下地基。
午後,梁肅出了縣城,開始巡營。
按照計劃,城外營壘之內將駐紮兩千宛城世兵,外加千名征召起來的石勒降兵——石勒在鄴城、安陽等地分田宅的兵士。
縣城之內,則還有三千宛城世兵、千名石勒降兵。
城內外總計七千眾,基本都是步卒,互為掎角之勢,拱衛著涉縣這個樞紐之地。
巡視完營地之後,梁肅策馬向西。
一路行經,但見山道險峻、喬木蔚然,頓時大吸一口涼氣。
還好,還好啊!
他們本來接到的命令是屯於武安縣,但前天突然接到陳公軍令:向西搶占涉縣。
涉縣是廣平屬縣,理論上來說屬於河北。
但這種雙方勢力犬牙交錯的地方,有什麼屬不屬的?
劉琨占過這裡,拓跋鮮卑來過,石勒曾在此駐兵,匈奴更是經常路過,你說它屬誰?
遣人打探之後,得知自石勒撤兵,這裡就是三不管地帶,於是兩日行軍百餘裡,連輜重車隊都甩下了,終於在今天早上拿下了幾乎沒什麼人的縣城。
涉縣名源自前漢,因人們往來徒步過清漳水,故得名。
這裡著實是一個交通要道、十字路口……
西南邊傳來一陣馬蹄聲。
遠遠見得梁肅後,騎士翻身下馬,稟報道:“將軍,壺關已有賊兵據守。我等趁夜靠近,但見關城上戒備森嚴,旌旗羅列。又登高望遠,見得西邊驛道上車馬不絕,步騎浩蕩。匈奴似在集結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