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射來了輕飄飄的箭矢。
陣中有馬兒被射中,奮起揚蹄,痛呼不已。
無數袍澤從他前後左右掠過,士氣高昂。
遠處的騎兵軍陣中又衝出來一批人。
他們向兩翼兜去,速度極快。一邊衝,一邊從箭壺中抽出箭矢。
朝歌城頭,縣令等人戰戰兢兢,不住張望著。
野地裡一片煙塵,雙方的騎兵已經接戰。
先期相遇之人槍對槍,刀對刀,錯馬而過之時,空馬無助地四處亂跑。
也有人一回合沒能殺死對手,纏鬥在一起,雙方的馬速無限接近於停滯,然後用著在步兵眼裡極為可笑、笨拙的技藝在馬背上廝殺著。
有騎兵被射中了馬,墜落於地,起身之後,撿起散落的兵器,衝進戰作一團的敵我騎兵叢中,奮力刺殺。
慘叫一聲不絕於耳,屍體墜落如雨,場麵極為血腥。
兜至兩側的輕騎也捉對廝殺了起來。
他們沒有什麼明確的陣型,沒有很明顯的近戰,箭矢在空中飛來飛去,嘶鳴之痛、慘叫之哀響徹大地。
城頭眾人看得麵如土色。
大胡派來的騎兵,從數量上來說居然還不如晉軍,征戰數年以來頭一回見。
或手持騎槍,或一手圓盾,一手鐵劍的羯騎已經被衝散了。
晉軍騎兵大呼酣戰,迅猛而上,長槍大槊刺擊不停,很快把這種散亂殺成了潰退。
“這……”朝歌守軍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他們都是來自附近塢堡的丁壯,總共三千餘人,雜亂無比,士氣也就那樣。
若大胡的騎兵戰而勝之也就罷了,可這一照麵,還沒抵抗多久呢,居然就呈大敗之勢,你讓他們這些守城步卒怎麼看?
這個時候,便有那心思靈動之輩偷眼瞧其他人。
他們之中,有沒有人去見過庾琛?是不是暗地裡投效過去了?是不是打算拿我的腦袋請功?
沒人知道,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
都是本鄉本土的人,誰能騙誰啊?私下裡做過的事情,真當我不知道?
互相懷疑之間,城外的騎軍廝殺已接近尾聲。
支屈六連朝歌城都不敢進,帶著殘兵敗將一路潰逃,消失在曠野之中。
晉軍騎兵追出去好遠,方才收兵而回。
未幾,一箭射上城頭,箭杆上還綁著一封信。
五月十八日,沒了敵騎的騷擾,晉軍步兵推進迅速,一日便抵達朝歌以東,紮下營盤。
十九日一大早,連營之中便鼓聲隆隆,無數步軍在城東曠野中列陣。
羊聃部南陽兵七千、梁肅部關西兵八千、黑矟軍三千,除留守營壘、打製攻城器械之人外,主力儘出。
小兩萬人列陣,視覺衝擊力非常驚人。
城頭上的守軍臉色凝重,心思淩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不是他們不敢打,而是上頭形不成統一意見,這讓他們無所適從。
晉軍騎兵繞城奔馳一圈,不一會兒又向北疾行,直奔淇水而去。
這是往蕩陰方向而去?
這麼勇?敢離開黃河,深入內地這麼遠?
萬一大胡主力回援,他們怎麼辦?屆時可就不是支屈六帳下這大貓小貓兩三隻了啊。
沒人能回答他們的問題。
反倒是在城東列陣的晉軍開始不斷叫罵,邀他們出城野戰。
他們甚至挑了百來個大嗓門之輩,操著不知道哪裡的口音,反複叫陣。
“敢不敢出戰?”
“扭捏得跟婦人一樣,打什麼仗?”
“莫不是細皮嫩肉、弱不禁風之輩,早點洗乾淨屁股吧!”
“大爺就喜歡白屁股,男女都喜歡,哈哈!”
“若不降,破城之後,爾等妻女就歸我了。”
諸如此類。
守軍聽得又氣憤,又害怕。
有人下意識扭頭看向城內,至今還沒一個說話管用的人上來。
軍官們也彈壓不住軍士,事實上他們也很煩躁,打又不打,降又不降,是何道理?
突然之間,城內傳出了猛烈的喊殺聲和兵刃交擊聲。
眾人先是一驚,然後又迅速看向周圍。
許多人下意識移動著腳步。城頭守軍漸漸形成了幾個集團,互相戒備著。
城內的殺聲越來越激烈,慘叫聲響徹每一寸角落。
很顯然,塢堡主們意見不一,已經互相火並了。
殺聲持續了足足半個時辰。
辰時初刻,朝歌南門突然洞開,先是一群人狼狽逃出,向野外竄去,接著便是千餘人追襲而出,大砍大殺。
晉軍遊騎見到之後,立刻回去報訊。
片刻之後,羊聃親率兩千精兵行至南門,將其奪占而下。
後續人馬次第開來。至此,朝歌的歸屬已無任何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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