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殺!”連吼三聲後,人數幾乎翻了一倍的南陽王國軍結束了這一期的短訓,各回各家忙生活。
人數翻倍了,開支幾乎沒增加,或者說以前本來就沒多少開支。
他們自己種地養活自己,還要貢獻一部分糧帛給王府。
武器是永饒冶提供的,其實很簡陋,鎧甲不存在的,有少許皮甲就不錯了,大部分人無甲。
弓也很少,寥寥三百餘張,其中甚至還有部分是由獵弓衝抵的。會射箭的人少,從頭培養花費大,隻能以後再說了。
王府唯一的開支,就是集訓期間的飯食供給了。
就募兵而言,常年在營。不訓練時一天兩頓,訓練或出征時一天三頓。這些農民平時在家務農,自然不用供應飯食,但集結起來訓練了,一天三頓乾飯還是免不了的。
這會練了一個月,五千人耗去一萬五千斛糧食,這個開支真的不大,完全可以接受。
最關鍵的是,練好了可以守禦國境,彈壓流民,這是最重要的。
大軍解散之後,留下來的隻有千人。
他們屬於輪番上直,還得繼續值守一個月,直到四月底換人為止。
大軍環立之下,邵勳正在教訓幾個塢堡主。
“不過是些許草料,就爭得不可開交,還鬨出了人命,成何體統?”邵勳拿著馬鞭,看著兩個互相瞪視對方的中年漢子,說道。
“回稟明公,此乃我從關西帶來的牧草種子,撒於荒地之上,曆時兩年,今歲長得頗為茁壯,便遣人放牧,誰成想此人直接殺人,搶奪牛羊。”
“一派胡言。你的人躲在樹上,先射死我一人。”
“你搶東西還有道理?”
“那是我家的地,隻不過撂荒罷了。”
……
邵勳有些後悔,不該心血來潮管這檔子破事的,不是管不了,而是影響心情。
他招來了蔡承,吩咐道:“將二人領至國丞處,劃分清楚各自堡界。”
說完,又看向二人,道:“擅自動手,殺傷人命,一人罰五十戶人丁,可服?”
二人麵現難色,但很快反應了過來,齊聲道:“服了。”
“三日之內,點齊人丁,送來此地。”邵勳擺了擺手,回了王府之內。
親兵們已經在收拾行李了。
楊勤帶了二百騎前往淯陽,接樂氏回家。她來到涅陽之後,大軍就會啟程,返回許昌——事實上,義從軍已經先一步出發,前往枋頭了。
邵勳在案幾上鋪開地圖,默默看著。
旁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扭頭一看,女兒正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見被發現了,驚愕地無以複加,仿佛奇怪自己這麼輕的動作怎麼還是暴露了。
邵勳手一伸,將女兒抱入懷中,繼續看著地圖。
“阿爺,你要走了嗎?”
“嗯。”
“去哪裡?”
“嗯。”
“什麼時候回來?”
“嗯。”
“嘶——”胡子傳來劇痛,邵勳無奈地低下頭,親了女兒一口,說道:“阿爺要去打一個叫大胡的人。”
“是長得很大的胡人嗎?”
“也算是吧,聽聞他身材魁梧,應該挺高大的。”
“比劉熊還大嗎?”
“劉熊?”
“就是那個馬夫啊。”
“哦,劉靈啊。那不至於,金剛奴這廝天賦異稟,誰知道他吃什麼長大的,那麼壯。”
女兒在他懷裡扭了扭,然後小心翼翼地站起身。
邵勳的目光在枋頭和黃池之間來回逡巡,默默計算距離。
要聚集多少船隻?
船隻在哪碇泊過夜?
怎麼防止過夜時被人偷襲?
會不會有水淺無法行船之處?
今年降雨量如何?幾月份水位最高?幾月份水位最低?
黃池附近可有適宜紮營之處?
當地豪族的態度如何?
太多問題了,他反複思考,反複權衡。
女兒輕輕跳到了案幾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又跳入邵勳懷裡。
邵勳穩穩抱住,目光又投注到鄴城上麵。
刺奸督來報,石勒調撥了許多軍糧至易水,供應北伐大軍消耗,因此鄴城糧價快速上漲。魏郡太守桃豹無奈之下,向眾塢堡征糧,運入鄴城,平抑糧價。
毫無疑問,此舉有些得罪地方豪族了,這中間有沒有機會呢?
庾琛招撫河北豪族,隻說當地大族態度模棱兩口,就是牆頭草,不可輕信。
好消息是,也有少數人是真心投靠了過來,並且送了質子到庾琛身邊,態度沒得說。
女兒又站起身,跳到了案幾上。
她的一隻腳踩在了地圖一角,還下意識碾了碾,咯咯直笑。
邵勳無奈將她抱回,道:“若讓諸將見得,為父威嚴儘喪矣。”
對這個常年不在身邊的女兒,他有很多歉疚,對她非常縱容。反倒是劉氏經常規正、懲罰女兒,讓她哭哭啼啼的,來找邵勳哭訴告狀。
,他發現女兒剛才踩的地方是鄴城..
這是預兆麼?不對,我怎麼也如此迷信童子餓了?
彆亂動,阿爺在忙正事呢。“邵勳拍了拍女兒的小腦袋,輕聲說道。
小女不答,直接攀著他的手臂,四肢並用,爬上了他的肩頭。
邵勳排除乾擾,繼續看著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