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隨手一槍刺穿了他的身體。
刺殺完畢之後,銀槍武士迅疾抽出了長槍,眼角餘光左右對齊,繼續前行。
敵兵嘴角溢血,被無數軍靴踩踏而過。
臨死之前,他後悔了。
自古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他也不例外。
年少時縱橫鄉裡,偷雞摸狗,好勇鬥狠,卻自詡武勇。
加入王幽州的部隊後,覺得自己能憑借武勇力挽狂瀾,一舉擊破匈奴,為上官賞識,自此扶搖直上,發號施令。更有那士人家的美貌女子,暗自傾心,非他不嫁。
真是要走上人生巔峰了啊。
但他錯了。易水之畔,鋪天蓋地的匈奴騎兵圍著他們,用戲耍般的態度縱騎圍射,反複製造著殺傷。
那一刻,他躲在輻重車後,臉色白得像死人一樣。原來,真實的戰場如此殘酷,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被俘之後,又輾轉來到了枋頭。
這次不用麵對鋪天蓋地的騎兵了,可麵對麵攻堅,遇到這些如牆一般的銀槍武士,再次敗得一塌糊塗。
就此死了也好
他的意識漸漸渙散,悔意充斥於天地之間。
若有來生,願承歡於爺娘膝下,老老實實做一田舍夫。
另一邊,銀槍叢林勢不可擋地前進到了橋頭,將四處亂竄的敵兵直接推下了河。
借著風沙搭建起來的木橋被依次引燃,大火衝天而起,遠近皆見。
淇水西岸,正在列陣的匈奴步騎久久無語。
試了很多辦法了。
大霧天偷襲、後半夜劫營、正麵強攻、自淇水西岸遷回側翼...
真的都試過了,沒有一次成功的。
打到現在,他們也就隻填平了晉軍大營正麵的兩道壕溝,摸上了一次營牆,結果很快就被趕了下來。
在這種河穀三角地帶,他們引以為傲的騎兵派不上用場,步兵又不如人家,打來打去,無非徒增傷亡罷了。
鳴金之聲響起,他們緩緩後撤,回到了營壘之內。
銀槍軍也列隊回撤。
行至半途之時,張大牛遙望東南邊。
一個月了,枋頭北城已經初具規模。如果不介意城內的居住條件的話,大軍現在就可以入城。
當然,如此操之過急了。
城內還有很多房屋需要興建,倉庫、衙署、武庫、軍營等等。
城牆之上,馬麵、甕城之類還在持續完善中。
一切都需要時間。
他的目光又越過白溝,看向了更南麵。
原本屯駐文石津的兗州軍何倫部就駐紮在那裡,一共五千人。
他們來了不到十天,還沒來得及參加戰鬥,目前主要任務是平整地麵、清理廢墟、開挖地基,為枋頭南城的修建打好基礎。
其實也不需要他們參戰了。
與石勒對峙月餘,大部分時候其實真的就是對峙。
石勒的主力步軍還在陸續南下,現有的乞活軍、塢堡丁壯已被打殘,甚至可能已經嘩變了,反正最近沒見到他們出戰。
新來的幽州降兵也就打了今天這一仗,很快被擊潰。
設身處地,張大牛也不知道石勒該怎麼辦。
他的騎兵是多,但又不能拿來攻營拔寨。
步兵心思各異,遭受重大傷亡之後,已無力再戰,隻能士氣低落地窩在營中,默默舔舐傷口。
真不知道古時候攻城死幾萬人的戰鬥怎麼打的。
張大牛心中暗哂,耗吧,繼續耗,耗到最後,有你們哭的。
對石勒而言,對峙其實就是失敗。待到枋頭南北二城修築完畢,局勢就定了。
入營之時,恰好遇到大隊騎兵奔出,於是銀槍軍退往旁邊列陣,將道路讓開。
張大牛一瞟,發現是從洛陽借調的禁軍騎卒。
他們這一路幾乎就沒打過仗,忽然間就走了,讓他有些疑惑。
莫不是天子下詔調兵?
沒人能回答他,但他不憚以最大的惡意猜度天子公卿們。
媽的,那幫蠢貨到底有什麼用?
他又下意識抬頭看向營內,仿佛在尋找心靈寄托一般。
高台之上,一襲紫袍的陳公負手而立,身形如山嶽一般挺拔峻峭。
也罷,狗屁禁軍走就走了,隻要邵師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嘚嘚”馬蹄聲響起,一騎出了營門,向北疾馳。
張大牛順著此人離去的方向望去,天邊的儘頭,赫然便是石勒的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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