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勳起床時,發現常穿的紅色戎袍被收起來了,轉而是一件依據他身形定製的紫色戎服,華貴非常。
在盧薰的服侍下穿好戎服後,邵勳笑了笑,請叫我七彩戰袍·邵。
廚房後半夜就開火了,為邵勳和他的親兵們製作飯食。
庾文君起來得稍晚,丈夫的飯食由她親手製作。
“麵一鬥、羊肉二斤、蔥白一合、豉汁及鹽……”腦海中自然而然地跳出了燒餅的製法,手下動作飛快,肉熬熟後立刻開始做餅、炙烤。
仆人更是進進出出,將一筐筐蒸好的胡餅抬到外麵,軍士們在院子內外席地而坐,抓著胡餅便吃。
府中還提供了一些酸菹,吃起來爽口無比。
一人二餅,很快就下肚了。
隊副以上軍官則坐在偏廳內,吃著細環餅,另有魚湯,有酸菹,甚至有肉脯,待遇比普通軍士好了許多。
而所謂細環餅,顧名思義因環形而得名,是一種油炸食物。在荏油內走過後,顏色雖然變成了綠色,但香脆可口,非常好吃。
“聽聞製荏油的工匠富得流油啊,娶了三房小妾,比陳公還多。”
“府內荏油皆問他買,當然富了。”
“年初有幾個徒弟出師開店,許昌買荏油沒那麼難了。”
“這麼快就出師?”
“陳公向他買荏油的條件就是多帶徒弟,不得藏私。如今看來,他確實沒敢藏私。”
“如此甚好。我這人就愛在吃上麵考究,陳公飽我口福。”
吃喝間,軍官們竊竊私語,互相交談著。
大部分人對如今的生活比較滿意,陳公真是改變了太多,給大家帶來了太多的好處。
另外一邊,高級軍官們聊的內容就更多地與時勢相關了。
“多半不會打王彌了。”垣喜說道:“府君還盼著我等去為他報仇雪恨呢。”
劉靈嘻嘻一笑,道:“哪個府君啊?是你以前的主人嗎?”
垣喜臉色一變,對劉靈怒目相視。
“咯嘣咯嘣。”劉靈仿佛沒看到垣喜難看的臉色,旁若無人地吃著細環餅,一邊吃一邊搖頭晃腦,嘖嘖有聲。
蔡承咳嗽了一聲。
垣喜收回目光,默默喝著魚湯。
“無妨。”蔡承安慰道:“弘農那邊早晚會料理的,忠武軍都要重建了。”
垣喜拱了拱手,表示感謝,然後又問道:“幢主也覺得不會打王彌了?”
蔡承不太適合正麵回答這個問題,隻說道:“早晚會打的。”
垣喜默默點頭。
“幢主,忠武軍重建,可缺軍校?”劉靈一看垣喜慫了,頓感沒趣,於是問道。
“想外放了?”蔡承拿起一塊肉脯,問道。
“親兵幢不是新招了百餘人嘛,大家都在傳,這次至少放一隊人去忠武軍。”劉靈說道。
蔡承對他刮目相看。
這廝賤兮兮的,像個好鬥的公雞,四處得罪人而不自知,偏偏還交遊廣闊,消息靈通,有點意思。
但他也皺起了眉頭。
陳公確實有意放數十名跟隨他多年的親兵去當忠武軍的基層軍官,但這事目前還隻停留在口頭上,幕府尚未實際操辦,風聲怎麼傳出去的?
思來想去,多半是有些值守的親兵嘴巴不嚴,私下裡說出去了。
得好好查一查,這幫混蛋!
“不該你關心的事就彆瞎操心了。”蔡承看了劉靈一眼,麵容嚴肅地說道:“你也彆大嘴巴四處宣揚,若出了事,當知後果。”
劉靈臉一白,居然沒饒舌還嘴,而是應了聲是。
垣喜冷笑一聲,意味不明。
劉靈似無所覺,唏哩呼嚕喝完魚湯,滿足地歎了口氣,道:“終究不如肉湯。上次那頭被我撂倒的野豬肉湯是真好喝,有人第一刀都沒砍中,卻不知道吃出了什麼滋味。”
蔡承踹了劉靈一腳,道:“吃完了趕緊去喂馬。”
“遵命。”劉靈走到門邊,將粗壯的旗杆拎在手中,出門之後,耍了幾下,院裡的親兵們紛紛低頭,害怕被掃倒。
“好玩,哈哈!”劉靈將旗杆扛在肩上,大踏步離去。
蔡承被他氣笑了。
此人如此頑劣,但陳公卻對他十分優容,原因便在於劉靈勇力驚人。
披三層甲,揮舞著勢大力沉的旗杆,戰場上一掃一大片,讓人目瞪口呆。
不過,劉靈也是幸運的,他遇到了陳公。
如果是其他人,未必能容忍他的性子,這就是命。
吃罷早飯後,天色已經大亮。
親兵們默默檢查著器械,做好出發的準備。
察承去了後院,請示邵勳何時出發。
邵勳正給庾文君盛粥,道:“你等先至院外整隊。”
蔡承領命而去。
邵勳靜靜看著妻子吃飯。
庾文君有些臉紅,又有些不舍。
自年前開始到現在快五個月了,夫妻二人努力了許久,她終於懷孕了。
那一天,她喜極而泣,整個人似乎都變得成熟了,一下子想了許多許多。
如果說之前還隻是個貪戀夫君溫柔的小女孩的話,懷孕後的她,內心有了新的牽絆。簡而言之,她要為人母了,以後那個血脈相連的孩子將占據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邵勳也敏銳地感覺到了妻子的蛻變。
人總是會成長的,有時候隨著年紀的增長、閱曆的豐富而成長;有時候則因為某件大事,一夜之間成長。
文君的臉上還殘留著很多小女孩的稚氣,但已經開始有成熟婦人的風韻,對他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她見證了他的崛起。
他見證了她的成長。
在這一刻,邵勳忘記了其他女人——在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