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勳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嘗試拉攏了不少人。這些人態度曖昧,但都沒有明確拒絕,這讓他一度看到了希望,與右長史趙穆、右司馬鄧攸多番商議,覺得可以加大力度,進一步嘗試。
但他現在清醒了。
打臉來得這麼快,是他始料未及的。同時也讓他明白,之前所做的一切有多麼可笑。
僅僅隻是一場戰爭的勝利,就讓那些牆頭草們迅速與他切割,堅定地站到了陳公邵勳一側。
何其可笑!之前乾的事何其可笑!
他有些心灰意冷,不想再掙紮了。他可能一輩子都鬥不過那個男人,因為就連母親都成了他的人,還為他生下了孽種。
趙穆、鄧攸二人還算鎮定,不斷以目示意,讓東海王表態,把今天這場鬨劇糊弄過去,免得造成更惡劣的影響。
司馬毗的手有些發抖,勉強端起酒杯後,一飲而儘,用苦澀的聲音說道:“為陳公賀。”
“為陳公賀。”見到東海王都這樣後,下級僚佐們紛紛舉杯。
王哈哈一笑,坐了回去。
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嗎?當然不可能!
“趙穆、鄧攸等人你準備如何處置?”考城縣內,裴妃躺在邵勳懷裡,輕聲問道。
“去關中任職。”邵勳左手撫著裴妃光滑的脊背、腰臀,似乎在丈量一道美麗的曲線。
右手則輕輕揉捏著,閉著眼睛享受柰子——柰又稱柰子,原產於中國,早期蘋果。
嗯,也就隻能過過手癮了。
花奴生完孩子不過半年,他還沒那麼喪心病狂,萬一女人又懷孕了呢?
不出征的時候,他每晚都要和女人一起過夜,但並不是一定要做什麼,隻是個人喜好,一定要有女人陪他一起睡罷了,哪怕什麼都不做。
“原來你急吼吼趕來考城,還真是有事啊。“裴妃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花奴你做得很好,招了不少充州士人入府。但最大的惡人,還得我來做。”邵勳說道:“打完仗,就要料理內部了。”
他已經都督司豫二州諸軍事,其實拚著受點損失,可以把充州一起督了。但他沒這麼做,可能出於自欺欺人的心理一司馬越才死多久啊,你就迫不及待把充州搶走了。
這其實是一種又當又立的做法,但政治人物嘛,就是要學會雙標,學會又當又立。
裴妃輕歎一口氣。
她其實有些舉棋不定。保留充州幕府,對她來說是有利的,尤其是對她剛生下的孩子來說更是如此。
她感覺自己有點變了。以前顧及邵勳的名聲,不想讓他太過為難,畢竟收王妃入府是一回事,收曾經的主母則是另一回事。
刁奴欺主,總不是那麼光彩的。
但現在麼,她又有點想要給孩子一個名分,讓孩子堂堂正正做回邵勳的兒子。
孩子的出生,果然改變了太多。
邵勳似有所覺,下意識摟緊了裴妃,道:“河陽大戰之時,我趁夜渡河,彼時電閃雷鳴,秋雨如注。船工雖奮力操槳,舟仍飄飄蕩蕩,無所依憑。那會,我最多的念頭便是,萬一落水,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
裴妃一證,把臉靠在邵勳胸口,白嫩的雙臂摟緊了他的脖子。
她知道這個男人不老實,在外拈花惹草。他嘴裡說出來的話,有時候半真半假,但不爭氣的是,她就是愛聽。
她想起了金墉城之時,男人說要拋棄一切,帶著她突圍的事情。彆人怎麼樣不清楚,但她至今仍印象深刻。
女人,有時候就是一瞬間的感動,然後曆久彌新,許多年後仍然不褪色。
再堅強、再理智的女人,也有愛幻想的時刻,也想被人寵愛,這是她們的死穴,也是她們冰冷、寂寞、枯燥的生活中,難得的一抹亮色,彌足珍貴。
說白了,邵黃毛太能提供情緒價值了,讓人貪戀不已。
“你準備怎麼處置——”裴妃問道。
邵勳輕輕捏住了她的嘴,說道:“怎麼能用‘處置’二字呢?我答應過司馬元超,保他骨血存活於世,說到做到,不會害他的。”
“諸般印信,都收回吧,你保管好。”邵勳又道:“明年我會繼續汰換幕府僚佐,地方郡縣官員也會慢慢更換一批。待這些做完——”
說到這裡,邵勳也難得地猶豫了一下,然後咬牙切齒、大義凜然道:“花奴你就入我府吧,我想每天都能見到你,每晚都抱著你入睡。”
裴妃吃吃笑了一下,道:“雖然言不由衷,又用了以進為退之策,但我還是愛聽,多說點。”
“這……”黃毛有些尷尬。
“我說過,我也是女人。”裴妃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說道:“身敗名裂也要跟著你,就不能說點假話哄哄我?”
“……”黃毛有些愧疚,一時竟訥訥無言。
裴妃幽幽歎了口氣,道:“罷了,你有這份心,我就很滿足了。而今時機不成熟,對你大業有礙,再等等吧。”
邵勳歉疚更甚。
他知道,花奴的這些話可能有些小心思在內,多半為了孩子。
但知道是一回事,內心的情感則是另一回事。
他做不到如機器人般的理智,她也是。
他們其實是一類人啊。
兗州幕府,就這樣吧,慢慢換人,慢慢整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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