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中,她仿佛看到邵勳敏捷地爬上樹,摘了一大串桑葚,獻寶似地遞給她。
洛陽西北數百裡外的平陽,另外一位天子正在與心腹重臣們議事。
晉王、相國、大單於劉粲也在座。
他偷偷看了眼父親,發現他臉上氣色有所好轉,既有些安心,也有些隱隱的失望,非常矛盾的心理。
再結合宮中的消息,最近半年,父親作息正常多了,再沒有之前那種連續一個月乃至三個月不停頓地在後宮玩女人的事情發生。
也就父親身體底子好,能馳馬衝鋒,帶兵打仗。換個文弱點的人,可能已經縱欲而死了。
“士光,略陽如何?”劉聰與朱紀、馬景、陳元達等人談完事後,一臉慈愛地看向兒子,問道。
“略陽尚未儘得全功,然晉賊已經膽寒。春播結束後,兒自領兵征討,破之必矣。”劉粲沉穩地說道。
“真吾家虎子也。”劉聰對朱、馬、陳三人笑道。
三人固然對劉粲看法各異,但這個時候也不會掃了他們父子的臉麵,湊趣說了點場麵上的恭維之語。
再者,晉王確實是有功的。
如果說中山王曜隻是在關中開了個頭的話,那麼剩下大半個雍州則是晉王打下來的。明明白白的功勞擺在這裡,大夥也是要臉的,不可能裝瞎看不見。
前陣子大軍休整完畢,秋高馬肥之時,晉王又在盧水胡的配合下,攻取安定郡,並在秦州略陽與晉南陽王保的兵馬交戰,破之。
若非時近隆冬,天寒地凍的話,戰爭還要繼續下去。
此番晉王回京,除了與天子共度臘日、正旦,以及在群臣麵前露臉,結交一番外,最主要的就是請兵。
國中就這麼些兵馬,中山王帶的多了,晉王能動用的就少。
今中山王在河北落敗,晉王在關中連戰連捷,勝負分矣。
再加上晉王乃今上息子,就更無懸念了。
“吾兒請調諸部兵馬西行,爾等以為如何?”劉聰看向幾位重臣,問道。
“不可。”陳元達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劉粲微微低下頭,擔心自己目光裡的殺意被彆人看到。
“緣何不可?”劉聰有些不高興,道。
“前年已有萬餘落遷往京兆,相國將其安置在長安左近。去歲複有靳氏五千餘落遷往北地郡。如此已有一萬六千餘落西行,再遷移下去,則國本動搖,太阿倒持。”陳元達毫不客氣地說道。
朱紀、馬景二人對視一眼,有些尷尬。
陳元達也太剛烈了,什麼話都敢說。可你這番忠心,彆人能理解嗎?彆到頭來,變成了離間天家父子,裡外不是人。
不過,他們也覺得陳元達的話沒錯。
雍州是晉王打下來的,他領大單於之職,把自己的直屬部落安置在長安周邊幾個縣。靳氏乃匈奴貴族,有自己的部落,如今看來,靳準兄弟已投靠了晉王,搬去北地郡耕牧了。
此番晉王又請調幾個部落西行,加起來八九千落還是有的,都是和他比較親近的匈奴貴族所領,其中甚至包括後族呼延氏的貴人。
晉王許諾將秦州略陽郡交給他們耕牧。貴人們不是很樂意,但為了巴結這個不是儲君卻勝似儲君之人,最後也都同意了。
簡單來說,晉王現在很清楚,關中是他的根基,是他爭奪帝位的後盾。
天子到現在還猶猶豫豫,擔心馮翊氐羌的態度,沒廢掉劉乂的太弟之位,那麼晉王自然要早作打算,可以理解。
但理解歸理解,不代表他們支持這麼做。
這是分裂大漢,另造核心啊。
“河北戰事結束了。”聽完陳元達的話,劉聰沉默片刻,說道:“兩年征戰,到頭來還是拿不住,此為天意。從今往後,新興、樂平、太原、上黨四郡但固守而已,以地利禦賊。吾兒在關中打出好大一番局麵,正是勇猛精進之時,如何能退縮?”
“陛下不可!”陳元達又勸道:“河北膏腴沃壤,戶口殷實,如何能讓邵勳拿在手裡?縱然一時挫敗,也不可氣餒。整頓一番後,還可再戰。”
劉聰搖了搖頭,道:“朕意已決,勿複多言。”
說完,雖然內心裡對陳元達很厭惡,但還是解釋了一句:“而今河北連塊落腳地都沒了,糧草役畜車馬皆無從籌集。若從平陽數百裡轉運,耗費且不談,還易被拓跋鮮卑切斷,拊背而來。今年一場大戰,國庫打空了。再派大軍前往河北,錢糧在哪?”
陳元達本來高昂著頭,聞言漸漸低下了。
戰爭拚的就是消耗。
並州固然表裡山河,極其利於防守,但山川縱橫,也很難轉運糧草。若晉陽在手便罷了,偏偏不在手裡,能怎麼辦?劉琨可是經常邀拓跋鮮卑自雁門南下的。
其實這也是當初討論國策時提到的事情。
東進派始終沒法解釋如何在晉陽落於敵手的情況下,長久、安穩地統治河北。一個不留神,就讓拓跋鮮卑把大漢切成東西兩半了。
先帝在位時,但攻取並州、關中乃至河西的郡縣,為何把河北委任給石勒去打?不是沒有原因的。
到了最後,因為無法解決這個硬傷,“跨有雍並”遂成為國策。
劉聰現在說這話,潛意思就是你陳元達若有本事,那就頂著拓跋鮮卑的威脅,把晉陽拿下來,再北伐雁門,將拓跋氏徹底驅逐到草原上。
到了那個時候,彆說打河北了,遷都晉陽也不是事啊。
你能做到不?做不到就彆逼逼。
什麼叫國策?你怕是不明白國策的真正含義。
“明春牧草返青之後,著即征調各部西行。”劉聰一錘定音,做出了決定。
劉粲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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