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蔑看了,稍有些驚訝,問道:“濮陽牛很多麼?豫州雖然太平數年,但耕牛奇缺,往往數家共用一頭,杖翁卻養得一頭,不簡單。”
老者回頭望了一眼,不好意思道:“還得找人來訓呢,現在濟不得事。這牛便宜,從胡人那買的。初買時瘦骨嶙峋,養了許久才緩過來。也便宜,幾袋雜糧就行了。”
“什麼胡人賣牛?”庾蔑問道。
老者看了眼坐在門口的幾位來自上黨的騎士,低聲道:“就那般人物。”
庾蔑懂了,笑道:“定是從幽州南下的胡人。”
這下就說得通了。
聽聞梁公南下時,帶了鮮卑段末波二萬眾、烏桓蘇恕延五千口以及羯人萬餘。
這幾萬胡人是有大量牛羊馬匹的,算算數量,大小雜畜加起來恐不下五十萬頭(隻)。
南下之時,精壯跟著梁公先走,老弱稍慢些,一邊放牧一邊走。
得虧那會已近夏天,牧草長勢良好,河北又有大片空地,在官府協調下,有主無主的草地啃一啃問題不大,沒人會來找麻煩——草也是資源。
但這麼遠的路程,走得也稍急了些,牲畜大量掉膘是難免的。
怎麼辦呢?隻能廉價賣掉了,換些糧食日用品總是好的。
老者說拿幾袋雜糧就換了頭小牛犢,那是真的便宜。找人好好訓一訓,長大後就能派上用場了,屆時必然能打更多的糧食。
另外,庾蔑敏銳地察覺到,如此多的牲畜湧入梁國,讓穩定了幾年的百姓用非常便宜的價格搶購到手,這其實極大改善了梁國的農業。
從今往後,這十個郡會變得越來越富裕,戶口也會慢慢增多,梁公在士人麵前的底氣會越來越足。
這是什麼?這是根基!
在東燕休息了一晚後,一行數十騎再次上路,於七月最後一天抵達了汴梁。
邵勳正在城南視察銀槍中營兵士的操練,聽到消息後,立刻將庾蔑等人請了過來。
片刻之後,又把劉野那也喊了過來。
劉野那挺著大肚子,甫一見到那幾個羯人,眼圈就紅了。
領頭者乃一英武少年,見得劉野那就跪了下去,哭道:“姑姑。”
劉野那也不停地抹著眼淚,連忙將侄兒攙扶而起,仔細打量一番後,道:“三年不見,又長大了。”
少年起身,恭恭敬敬站在劉野那身旁,都忘了對邵勳行禮。
庾蔑咳嗽了一下,他才恍然大悟,連忙行禮。
邵勳回了一禮。
他聽劉野那說過,兄長劉閏中之妻早逝,幾個兒女都是她帶大的。此時見到,心中便有了盤算。
不過他還是先勉勵了一番庾蔑,道:“元度,一去上黨數月,不容易吧?”
“路上難走。”庾蔑歎道:“躲躲藏藏,耽擱了許多時日。上黨那邊還好,躲在部落裡不露麵的話,無有大礙。”
邵勳唔了一聲,懂了。
幾個月的時間,沒有人告密,說明匈奴對上黨諸部的控製很鬆散。部落裡可能有監軍之類的官員,但並未能打開局麵。
“劉閏中什麼說法?”邵勳看了一眼那個名叫劉昭的少年,問道。
“劉將軍已下定決心,但還需等待時機。”庾蔑答道。
“什麼時機?”
“河北戰事結束後,劉曜退屯壺關(縣),並將野王之東宮四衛北撤,並其本部兵馬及趙固一部,共萬五千步騎,於壺關、上黨一帶耕牧。”庾蔑說道:“而劉將軍所部卻在泫氏、高都一帶,與幾個烏桓部落雜處。趙固一部數千人亦退屯於此,在山間河穀內屯田。他們顧忌的是劉曜發兵南下,與趙固部眾夾擊。另者,河內劉雅尚在,便是想歸正,亦無處可之。”
其實,晉時的上黨是比較大的,大體包括後世的晉城、長治兩個地級市。
從地形上來說,這其實是兩個盆地,劃分為兩處是很正常的,不光後世如此,在南北朝結束後,隋唐時就將其分為澤州(晉城)、潞州(長治)。
兩個盆地被山脈阻隔,由關城、驛道相連。而晉城盆地則通過太行陘、白陘與河內、汲郡相連。
劉曜屯於長治盆地,劉閏中在晉城盆地,而晉城盆地以南就是漢安西將軍劉雅。
多次接觸下來,邵勳覺得劉閏中這人應該是比較優柔寡斷的,一定要形勢明朗、危險很小的時候才肯投靠。但問題來了,真到了那地步,你這投靠還有幾分價值?
“趙固去哪了?”邵勳問道。
“已去關中。”庾蔑回道:“河內還有其一部四千餘人,泫氏有兵三千,壺關有五千。餘眾為其帶走,去了長安。聽聞劉聰給了一批錢糧器械,許其在關中募兵萬人。”
“匈奴是真的沒心氣了,儘往關中倒騰家當。”邵勳說道。
說完,又看向劉昭,問道:“少年郎來此作甚?”
劉昭有些緊張,劉野那用鼓勵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劉昭定了定神,道:“家父遣我來梁公身邊曆練。”
這話說得含糊,其實就是當質子的意思。
邵勳點了點頭,道:“也好,可通文墨?”
“學過。”
“先在幕府當個舍人,曆練一番吧。”
“遵命。”
“劉閏中那邊——”邵勳頓了一下,道:“既然他膽子不大,那就先稍安勿躁,等一等吧。待我料理完青州之事,再做計較。”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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