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兵很快上前,捧了兩匹絹、兩匹麻布、一串錢、幾塊肉脯,交到沈粟家人手中。
沈粟夫妻二人千恩萬謝。
被抱在懷裡的嬰兒可能被吵醒了,哇哇大哭。
躲在母親身後的兩名童子則眼巴巴地看著那些肉脯,差點流下口水。
邵勳笑道:“這可不是匈奴人的肉脯。”
眾人聞言,儘皆大笑,充滿著對匈奴人的鄙視和嘲弄。
“這錢亦是洛陽開鑄的新錢。”邵勳又道:“品相好,分量足,用的時候可彆被人騙了。”
與漢代銅錢上寫“五銖”、新莽銅錢寫“貨泉”、三國貨幣寫當多少錢不同,國朝有史以來第一次鑄造的新錢上書四字:“永嘉通寶”。
“此為永嘉新錢。”劉賓在一旁附和道:“比五銖錢重,莫要讓人耍了。”
沈粟連忙讓家人收好,竟是不準備用出去了。
邵勳一愣,緩緩打出個問號:劣幣驅逐良幣?
沈粟見到邵勳臉色不好,若有所悟,道:“家裡還缺些物什,明日就把這永嘉錢用了。若有梁公錢,我一定存起來不用。”
跟在邵勳身邊的眾武夫聽了,竟然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問題,繼續大笑。
甚至於,有夯貨還嚷嚷:“梁公錢?最好是梁王錢。”
邵勳沒有嗬斥他們,搖頭失笑,又寒暄了幾句後,前往下一家。
這次還是隨機串門:府兵丁大勇家。
丁家沒有蓋新房,但家裡有不少好東西。
邵勳隨手提起一物,問道:“搶來的?”
丁大勇剛想開口,就被本防的彆部司馬嗬斥了:“在梁公麵前,莫要胡扯。你又不飲茶,買托盞作甚?”
這是一個青瓷托盞,屬於飲茶器具。
國朝的青瓷主要來自原東吳舊地,北方真正批量生產青瓷要到北魏年間了,而南方則在東吳時期就大規模生產,且技術水平很高,為此衍生出了“六朝青瓷”這個術語。
毌丘祿的一大利潤來源,就是販賣吳地青瓷到北方。
丁大勇聞言訕訕一笑,不敢多說。
大過年的,邵勳也懶得追究。軍中不允許私藏戰利品,但其實沒法完全杜絕。尤其是府兵這種沒軍餉的部隊,出征時就想著如何劫掠了。
邵勳抬起頭,打量著屋內陳設,竟然看到了幾張胡床。
此物是邵勳十餘年前著人打製的。
胡床是帶扶手、靠背的太師椅一類的家具。
繩椅則是後世小馬紮一類的東西。
他甚至還找人弄了躺椅,送給曹馥。
沒想到啊,十幾年後,這些東西居然小範圍流行起來了。
丁大勇家的胡床應該置辦沒多久,木色較新,一眼就可看出。
再聯想到方才看到院子裡有個石磨,邵勳猛然發覺,他對這個社會的改變已經相當大了。
臨離開丁家時,他看了眼器械架,問道:“此弓何來?”
“找人在濟陰做的。”丁大勇沒說話,彆部司馬上來答道:“濟陰卞氏莊園內有許多老桑林保存了下來,工匠擅製皮甲、良弓,本防三百府兵的弓梢、弓弦都來自濟陰卞氏。”
邵勳點了點頭,道:“好好練。”
親兵們給丁家留下了同樣的禮品,隨後便離開了。
邵勳在胙亭轉了數日,然後不辭辛苦,又去韋城、羊角兩個龍驤府巡視,甚至抽空到廩丘看了看世兵家屬,然後才匆匆忙忙往回趕,準備過年。
“一下子發出去二百餘份禮品,這些人心中喜悅,定會四處宣揚,用不了多久,整個濮陽的軍眾都會知曉。”馬車搖搖晃晃,王惠風已經不太抵觸被邵勳抱在懷裡了,甚至覺得有些溫馨——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當軍頭就不能嫌麻煩。”邵勳說道:“就要讓人認識你、知道伱、宣揚你。這樣的部隊,彆人拉不走。部曲督若想造反,召集府兵的第一天,他就會人頭落地。”
說這話時,邵勳有些得意。在女人麵前吹噓,他也難以免俗。
“怪不得士人兵家子比不過你。”王惠風輕聲說道。
“士人不知道底層軍眾住哪裡、吃什麼、家裡怎麼樣,有那工夫,不如清談去。”邵勳的雙手規規矩矩的,王惠風能接受甚至慢慢開始享受讓他抱著,但還不能接受被他隨意撫摸。
但都讓抱了,這一天還會晚麼?抱的時候位置稍微有點不對,就是一次邊緣的試探,這條防線就是紙糊的,沒啥用。
王惠風嗯了一聲,稍稍不自然地轉過臉去。不知道是馬車顛簸還是怎麼著,邵勳說話的聲音離她越來越近,漸漸要湊到耳邊了。
“現在武人日子好過了,民人還稍差一些。”邵勳說道:“吾輩還需努力。”
王惠風把臉轉了過來,好奇地問道:“你想做到什麼地步?”
“梁宮中會建一高樓。”邵勳輕聲說道:“待天下太平之時,我們一起夜登高閣,俯瞰大地。若能見得萬家燈火,聽著歡聲笑語,就夠了。”
王惠風聽得癡了。
邵勳輕輕印在了她的臉上。
王惠風一震,剛要掙紮,邵勳又輕聲道:“你要幫我。我殺人殺多了,我怕自己成為暴君、昏君,你一定要約束住我。”
王惠風掙紮的力氣消失了。
邵勳毫不猶豫地印在她嘴上。
王惠風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不知所措,微微顫抖。良久之後,雙手漸漸鬆開,輕輕摟住了邵勳的腰。
除夕前一天,邵勳回到了汴梁。
王惠風回到芳洲亭的臨時居所後,沉默許久,把一些珍愛異常的舊物收了起來,然後對著鏡子,用不太熟練的動作,梳起新發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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