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勢回抱,號為險阻,很多路段僅容單車,是晉陽北部屏障。
大胡留兵戍守這裡,顯然已經灰心失望,打算徹底放棄南邊了,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這一點其實也很難做到,隻不過拖一天是一天罷了。
命令一下,大軍回返。
刁膺神色落寞,看著太原境內的一草一木,最終什麼都沒說,唯餘深深的歎息。
晉陽的兵馬大部南下了。
劉漢宗室劉雅生在去年來的雜胡諸部及流民中三戶征兩丁,共派出了一萬步騎南下,支援劉曜。
隨後又把剩下的五千匈奴、雜胡、晉人步騎集結起來,屯於晉陽。
他是有腦子的,老弱婦孺已經西送了,隻留一部分人放牧牲畜,充當守軍後勤。
匈奴人怨聲載道。這才來多久啊,就要走了?
太原這邊水草豐美、土壤肥沃,地還非常之多,他們非常滿意。可誰成想,這才過了年餘,戰爭就在眼前爆發了,因此一個個牢騷滿腹。
但不滿歸不滿,劉雅生的命令很堅決,匈奴牧民及晉人流民們也知道厲害,最終還是拆掉帳篷、收拾家當,默默西行再南下,前往平陽、河東一帶。
四月初二,在得知石勒逡巡不進,但整修城塞的時候,劉雅生破口大罵。
四月初三,為了給西撤的老弱婦孺及牲畜爭取時間,劉雅生率三千騎兵東行,觀瞭敵勢。
仗打到現在,他還有些懵。
既不清楚晉軍來了多少人,更不清楚他們到哪了,隻能先東行看一看。
四月初五,榆次、受陽之間的曠野中,亂兵星散,隨處可見。
隨便找了幾人,繃吊拷訊一番,得知井陘關已失,晉軍蜂擁而入之時,劉雅生終於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當天下午,曠野之中已經出現了追襲而至的晉軍步卒。
劉雅生率部前壓,當先擊潰一股衝得最快的數百晉兵。
匈奴輕騎左右包抄,箭如雨下,以極為輕微的傷亡,將晉軍步卒儘數屠戮乾淨。
經此當頭一棒,後續趕來的青州兵終於清醒了:在廣闊的太原盆地中,匈奴騎兵不是他們這些步卒能對抗的。
於是隻能紮營設寨,依托隨身攜帶的三五日的糧草,勉力堅持——如果糧食吃完還沒等來援軍,那麼就隻能吃人了,雖然梁公不許。
初五傍晚,金烏西垂,紅霞滿天。
劉雅生策馬登上高坡,極目遠眺。
遊騎不斷前出,又不斷奔回,將各種真真假假的消息帶了回來。
“上艾西出現賊騎,其眾數百。”
“上艾東邊也出現了賊騎,不下五百,看發飾是鮮卑人。”
“賊軍步兵也很多,上艾縣城外紮起了連營,看樣子不下萬人。”
“井陘關到上艾的驛道上,輜重車輛連綿不絕。”
“賊軍打著‘劉’、‘李’將旗,必是劉靈、李重無疑。”
消息不斷傳回,劉雅生越聽越煩躁,身邊的將校們也麵色凝重。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李重的名氣在並州還是比較大的。
這個人有種神奇的本事,即可以整合來源各異的兵馬,將其形成一股可以上陣的力量。他或許打不出什麼很輝煌的戰果,但你也彆想占他太多便宜。
說實話,這種將領真的非常惡心。他們寧願選擇那種大開大合的將領,也不願和李重這種老烏龜打仗。
這幾年,李重在河北戰場穩紮穩打,徹底清除了石勒殘餘勢力。
鎮守鄴城、趙郡的時候,也能從容調兵,擊退自井陘下山的石勒、劉曜兵眾,還抽空鎮壓了叛亂,可謂遊刃有餘。
平陽朝廷上討論“李重”這個名字的人很多,謂之當世名將。現在聽聞此人已入並州,頓感不妙,心中非常不安——換個人,或許還能把人逐出去,但李重這種人一旦上了山,就賴在那裡了,很難趕走。
“將軍。”軍校們見劉雅生不說話,有些沉不住氣,紛紛上前詢問下一步行止。
“先在這擋一擋,能擋幾天是幾天。”劉雅生指了指前方的山川、原野和森林,說道:“如果敵騎大肆攻來,就撤回晉陽,再做計較。”
匈奴現在騎戰也占不到上風了,步戰更不行,這是很大的問題。
本來還可依托地勢,屯兵於關塞、堅城戍守,但井陘關已失,這一切都沒意義了。
並州表裡山河,防線也很漫長,一點被突破,則全線動搖。
這是邵賊發動的一次大決戰。
決戰,並不僅僅隻有雙方十萬人在空曠的野地裡列陣,互相砍殺一種形式。事實上此番邵賊兵分數路,總計動用了戰輔兵十餘萬人,這是標標準準的戰略決戰。
晉陽以東已經無險可守,防線已然退至晉陽。
劉雅生其實不想在晉陽堅守,但他不敢撤,因為這會坑了劉曜。
晉人甚至都不一定會強攻晉陽,唉,難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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