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破舊的茅草屋裡,蜷縮著一個瘦小的身影,他頭發枯黃,腦門兒卻大得出奇。
他的麵色不自然的潮、紅,嘴唇乾裂出血,呼吸很是沉重,間或偶爾溢出些許呻、吟,聽著十分難受,露在外麵的皮膚上,散布著點點潰破的膿包。
不知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清醒了些,沒有力氣動彈,隻有眼珠子慢慢地轉了一圈兒,似乎後知後覺想起自己的處境,眼裡的光亮一點點消失,最終化作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黑霧。
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人聲。
「蘇公子,這使不得!使不得呀!」
「王大哥且安心,我就進去看看,好歹也要給他送些吃的。」
這怎麼安心得了!
王大牛急道:「蘇公子!他染上的可是惡疾啊!」
「不!那不是惡疾,那隻是牛痘而已!能自己痊愈的。」
聽到這話,屋子的人突然動了動,吃力地轉過身,想要看看屋外的人是誰。
屋外的可不就是蘇易,兩人連日奔波,耿達風麵染風霜,他的氣色卻紅潤如初,好似就隻是出門遛了個彎兒。
「我不騙你,那就是牛痘,你自己不也曾經曆過?若真是天花,豈會好得這麼快?」
王大牛不由看向耿達風,他萬萬沒想到,好友這趟過來,竟然給他帶了這麼個麻煩人物。
不管那到底是不是天花,看起來確實跟天花一樣的症狀,而且他也切身經曆過,哪怕會自己痊愈,過程也是極其痛苦煎熬的!
若是這位貴客一不小心沾染上了,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啊!
耿達風知道王大牛心裡的擔憂,卻仍是勸道:「放心,不會有事的,且讓他進去看看吧。」
「這……」
「你看我還蒙了麵巾。」蘇易指了指麵上那一大塊厚實的黑布,又道:「我就想把這碗麵給他送去,再這麼不吃不喝的,他不病死也得餓死!」
王大牛拗不過他們,隻能退讓,嘴裡再三叮囑:「蘇公子可千萬不要碰他,看過之後將碗放到床邊即可,要不還是我跟你一道進去吧?」
蘇易看了眼耿達風。
耿達風拉住王大牛:「你這身子骨兒還沒好全乎呢,彆進去了,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王大牛還能怎麼辦呢?隻能眼睜睜看著蘇易走過去。
「三娃?」
三娃吃力地撐起身子,死死地盯著推門而入的身影,陽光從狹窄的門縫爭先恐後地鑽進來,仿佛給那人鍍了一層金光。
往後漫長的餘生中,三娃始終都不曾忘記過這個畫麵,在他瀕死之際,有個人迎著光走進來,溫和地喚著他的名字,告訴他,他一定能好好地活下去。
「你是誰?」
等到看清三娃的模樣,蘇易的眼裡頓時溢滿了同情,語氣愈發的溫和:「我是蘇易,是你王大牛王大哥的朋友,來看看你,先喝點水,把這碗麵吃了吧。」
三娃卻沒有動:「你想做什麼?」
蘇易之前就聽過這孩子的事,此刻倒也不惱,想了想,才道:「你身上的膿包並非天花,而是牛痘,症狀雖與天花相似,但比天花輕,也不致命。」
三娃低聲道:「我以為我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