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沒料到她的動作,忙從靠椅上挺直腰背“這是做什麼?有什麼話好好說,家裡沒有這麼大的規矩。”
祥雲放下筆杆,小跑上前要扶碧雲起來,卻被她輕輕推開,緩緩搖了搖頭。
聯想到前些日子那場風波,她這是有話要說了。
老大媳婦跟碧雲推心置腹的一番話,那日早上後張氏也跟林老太講了一遍,老太太以為她還沉浸在爹娘無情的悲痛中,想再寬慰幾句。
碧雲已經開了口,一為林家買下她,她卻隱瞞了過往跟林老太致歉,二為林家照顧她的顏麵,事發後也無人刨根問底道謝。
腦袋磕在青石板上,發出不小的聲音,再抬頭時,額頭紅了一片,卻不及少女眼眶中映出的血絲。
林老太鬆了口氣“早在你進我家門的那天,我便說了大夥兒是一家人,一家子榮辱與共,不用道謝,也不用致歉,往後跟老大老三媳婦一起把家裡操持好,你若是願意嫁人,我們家便把你當做女兒送出門,你若是顧忌著有自己的想法,就算待在家裡也沒人敢說什麼!”
碧雲聽著掉起淚來,她能遇上林家人,定是老天爺對她前頭十八年遭受罪的補償。
又連磕了好幾個頭,抹了眼淚,站起身,這才往北屋張氏在的灶間走去。
案板上躺好了刮了鱗片的大鰱子魚,張氏正給魚肚子裡塞作料,看到碧雲從老太太院中方向過來,再看她明顯殷紅的鼻頭和哭過的眼眶。
大概猜到她去做什麼的。
張氏“我沒說錯吧,老太太最是通情達理,那些勞什子教條在她老人家麵前跟風中貓尿差不離。”
碧雲“大夫人說得對,從前我瞞著總怕人知道後瞧不起我,那日您的話點醒了我,真正心疼為我著想的人,不會在我深陷淤泥中踩上一腳,今後林家就是我的歸宿,斷不會再有其他事情瞞著大家。”
張氏將抹好醬料的魚大刀砍成三段,頭放在海碗中,身子和魚腹另外放置,中午燒了燉湯。
聽見碧雲的話,忍不住偏頭看了她一眼“我瞧你還是沒把咱們當一家人。”
碧雲微愣,茫然停下手頭擇菜的動作。
張氏“一口一個大夫人,聽得我都臊得慌,即是一家人,為何這般生分?”
碧雲臉一紅“知道了。”卻還是難琢磨個合適的稱呼。
叫名字顯得不尊重,跟外人一起喊“林大嫂子”又隔了一層,不親厚。
張氏瞧她一臉糾結的模樣,沒來由想起那日老太太跟二弟從蓮花村回來時的情形。
碧雲中了蛇毒,是由老太太扶著下的馬車,老二隔著幾道人影站在最側邊候著,那雙擔憂的眼,卻時刻盯在她身上,恨不得連她有幾根眉毛都要數清,讓人想忽視都難。
張氏是過來人,平日裡又有個愛好粘著她的丈夫,先不說私底下如何,就是全家聚在一起的時候,林老大落在她身上的視線,讓她哪怕閉上眼,也能感知到丈夫的方位。
原因無他,實在是眼神過於熾熱,仿佛世間萬物,隻有她烙印在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