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交感鬼神,我亦為師兄尋好……此為地藏王菩薩,在鬼神位業圖上能排到第三行,足夠配得上五階陰神。”
鬼神位業圖展開,白子辰伸手一指,有一尊神像微微發光。
和白昭青交感的鬼神完全不同,不見幽暗冥氣,反倒憐憫莊嚴,完全看不出和鬼道相關。
“此神能勸惡向善,渡化一切鬼魂,在神話傳說中統領地府。又正好和觀地藏渡魂法相契,精進速度肯定勝過十地酆都曆代鬼尊!”
白子辰起身來回走動,這是他從鬼神位業圖上好不容易挑出的高位仙神。
不像給元嬰修士交感的鬼神,稍稍祭煉就能被驅使,接著賜給指定修士。
地藏王菩薩隻比紫微星主低了一列,他為之花費了大把精力。
甚至停下了自己的修煉,才獲得了地藏王菩薩的回應。
在他看來,這是最佳路徑。
鬼道雖然坎坷難行,有上限天花板在,但五千載壽命還是太誘人了。
畢竟無法飛升的缺點,對絕大多數化神來講也非不能接受。
修仙界最近數萬年,飛升修士掰著指頭數的過來。
而且等白子辰去了地仙界,若能修煉到合體境界,未必不能效仿前人仙君隔界賜寶。
人間界無法做到,地仙界中總有機會尋到讓鬼修突破桎梏的神物。
在白子辰背對著的陰影中,枯槁消瘦的老人站了起來,仿若一株搖搖晃晃的參天古樹拔高一截。
隻是一動,腐朽陳舊的氣息就散發開來,隱約能見古樹上殘枝枯葉紛紛掉落。
作為一名掌握萬物生化之道的修士來說,這已經是極其嚴重的跡象。
若非對大道掌控力大幅下降,絕不會如此。
“師弟,吾知你好意,清楚這個機會難得。放在修仙界中不知有多少人豔慕,怪老道不知好歹,故作清高。”
葛蒼向前一步,竟有硰硰摩擦聲音。
伸手止住想要開口的白子辰,繼續說道,“老道七歲入宗,被楊師兄帶在身邊悉心教導,不厭其煩的指正煉氣根基。”
“少時行走北域,也有天下英傑不過爾爾,待我逐一超過的輕狂念頭……彼時最高目標不過成就元嬰,讓宗門站上北域舞台,了卻列位祖師夙願。”
葛蒼聲音沙啞,平淡的述說著往事。
一下就將白子辰拉回了青楓宗最艱苦的歲月,一心唯公為了宗門耽擱了自身修煉,在山門遭受圍堵時候決然自爆的楊老祖。
還有那些死於鬼靈門手上的同門,死在青楓宗走上巔峰前的同門,一個個走馬燈似的在自己麵前晃過。
“師兄領著宗門從低穀走出,成為修仙界屈指可數大宗,功蓋千秋。”
白子辰闔上雙眼,仿若隔世。
不知不覺,自己都快近千歲,在修仙界是貨真價實的老人。
正因為如此,更不能讓葛師兄執迷不悟,誤了最後延壽的機會。
那可是五千載啊,妖尊也不過如此,足以見證滄海桑田,等候時局變化。
哪怕真突破不了,也比化神修士多活出一倍。
“莫要為吾貼金,老道心裡明白,沒有你異軍突起,青楓宗能在北域爭下一片天地都不易……甚至等不到後邊,有太多次微危機非老道一人能扛過。”
葛蒼像是在對自己的一生做著總結,說的很慢很堅定。
“能修到今日地步,也多虧師弟援手,方得有資源有時間全身心的投入修煉當中……宗門已屹立當世之巔,能和數十萬年曆史的道德宗爭雄;師弟萬古第一劍仙,飛升上界指日可待;後輩弟子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既有宋鼎這等化神之姿,又有大批元嬰種子磨礪丹論,積蓄貢獻,等待一飛衝天。”
“老道一生,還有何憾?”
葛蒼衣袖中抽出一根枯枝,輕敲石墩,似歌似自白,調子難聽的緊。
“天地何用?神通何用?大道何用?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還記得楊師兄釀的梅子酒,老道剛築基時偷喝一壺,直接醉了三天三夜。”
“白師弟將機會留給後邊人吧,修行路上豈能儘如人意,隻求一個本心不悔……”
葛蒼以手扶額,像是要遮住並不猛烈的陽光,環視一圈。
“屬於自己的洞天吾已經設想很久,誰說沒有奇跡發生呢。老道枯坐數百年並非一無所得,隻是要向師弟借青霞洞一用……朝聞道,夕可死矣。”
不去北海的五階輪回冥土,而要用五階青霞洞,哪怕白子辰早就做了心裡鋪墊,聽到這兒還是咯噔一下。
抬頭正想再勸阻兩句,看到葛蒼眼神的那一刻,全都收了回去。
似乎忘記,在白子辰出現前,葛蒼才是那個結丹就被視作有望大真君的北域將來。
是九蓮真君死前,不惜一切都要殺死的結丹修士,免得影響到了聖蓮宗地位。
是中域元嬰感慨,若非生錯地方,早就名滿天下被列入化神候選的驚豔天資。
是結丹境界,就走出虛實大道,以木生雷,雷法有靈,以偏遠小宗資源做到同階無敵的奇才。
天靈根資質,反而是他身上最不起眼的一個標簽。
如此人物,寧願求璀璨一瞬,也不活非自己選擇的數千年鬼修人生。
“師兄既已決定,師弟自當全力支持……請師兄用十年時間,調理肉身,積累氣勢。既要同天一搏,我怎能不奉陪,隻不過這次換師弟在前邊等著師兄罷了。”
化神之後,白子辰已好久沒有這種洶湧情緒激昂的時刻,整日平淡如水,對所有事物都提不起興趣。
“十年之後,我定給師兄提供一個妥當的渡劫環境。”
“哈哈,老道自信得過師弟的安排。”
葛蒼大笑兩聲,提著枯枝離開了韶華洞天,一句沒有追問。
這是屬於師兄弟間的默契,是外人難以插手的規矩。
“化神之路的確非外人能夠插手,可師兄既已下定決心,那就全力以赴,結局如何非我能定……豈能儘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對他對我都是適用。”
白子辰回到石室,深深吐息一次,並未將鬼神位業圖收起,而是彈指蕩開,靜靜飄起。
視線從頂端下移,在中天紫薇星主的神像上停留許久,再緩緩挪開。
又停在和紫薇星主隻有半列之隔的神像上,闔上雙眼,開始了又一次的交感。
暗室當中,偶有刺目亮光一閃而逝。
……